沈漪别过脸去,躲开了她的手,哑声道:“你何必卷进来呢?”
“三年前便已卷进来了,现下也不想出去了。”夜离雀哪容得她躲避,捏住她的下颌,温柔地擦上了她的眼角,温声道:“她可不是你一个人的阿姐,也是我的涟姐姐。”
沈漪怔了怔,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她听得清清楚楚。可这个时候并不是沉溺儿女私情的时候,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这妖女戳破最后的窗纸,把什么都论个清清楚楚。
万一……
此去幽狱,谁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不是徒惹伤心么?
夜离雀为她做了太多,也为她冒了太多的险,这一次,沈漪不想再欠她什么,如若非要有个人折下,她宁愿那个人是自己。不管怎样,只要能见到阿姐,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要让阿姐跟夜离雀安然离开幽狱。
三年前,是阿姐牺牲自己换来了她的一线生机,数月前,是夜离雀用命护她周全,这一次,该她来了。
“夜离雀。”沈漪覆上了夜离雀的手背,止住了她擦拭的动作。
夜离雀微愕,“何事?”
“我不是当初那个沈漪了!”沈漪必须把这话说给她听,“若遇危险,我也可以独当一面。”
夜离雀会心笑道:“我信。”虽说在北柳州州府时,沈漪因为江湖经验欠缺中了招,可她临敌对阵,是记得夜离雀教她的话的。
如今温玉丹已经全部吸纳,内功修为已在江湖人上,沈漪现下缺的就是临敌经验。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来狼”,拿幽狱来练练手也好,毕竟最危险的敌手才是最好的老师。
夜离雀能够在江湖上活到今日,凭的可不仅是运气,还是当初魍魉城的那些非人的训练。人只要想求生,便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逼急了一个人,这个人方知自己的极限在哪里。虽然有那么些许舍不得,可为了他日可以真正放心沈漪江湖独自行走,夜离雀愿意陪她走这一遭,该放手的时候,她也该放手。
这是必须沈漪一个人走的道。
夜离雀帮衬太多,沈漪永远学不会独立,甚至还会学到依赖。在江湖上,“依赖”二字可是会要命的。
沈漪呆呆地望着夜离雀的眉眼,阳光洒落在两人身上,她迎着阳光对着夜离雀畅然一笑,道:“信我便好!”
她笑起来的样子,向来很好看。
夜离雀不禁有些许怔愣,沈漪却不敢太过沉湎这样的情愫,晃了晃被夜离雀紧握的手,怨声道:“还不松开?”
“小娘子好凶啊。”夜离雀松是松了,嘴巴却并不饶人。
沈漪反手一记肘击突然攻来,夜离雀立掌抵住,打趣道:“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还真的下手啊!”
“对付你这种妖女,谁要与你君子!”沈漪忍笑,拿她活动下筋骨也好。彼时,她长袖翻飞,一式“采金莲”袭来。
夜离雀错身避开,顺势一扣她的手腕,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心口,佯装难受地咳了两声,“咳咳。”
沈漪急忙收了架势,凑上前来,还没来得及问询,便被夜离雀一下从后拥住了她。
“你松开!卑鄙!”
“临敌不可有半点恻隐,你又忘了。”
夜离雀的声音近在耳侧,语气温柔,让沈漪的心砰砰直跳。
“明明就是你使诈!”沈漪绝不承认她是关心则乱,就没有把夜离雀当做敌手。
“越是亲近之人,就越该防备。”夜离雀轻刮了一下沈漪的鬓角,声音沉下,“江湖险恶,有的人脸上可是戴着人、皮、面具的,你若下不得狠手,他们的刀子可就这样捅进来了。”说话间,她的剑指落在沈漪肋下,轻轻地捅了一下。
捅得并不痛,却酥痒得紧。
沈漪满面红光,挣脱了夜离雀的钳制,咬牙道:“我记下了!”说完,她不敢多看夜离雀一眼,转身便往房间里逃。
夜离雀含笑看她跑远,脸上的笑意一点一滴地敛去。
无常肆说涟姐姐也是贵客……
若是本来就被他们拘在幽狱,那日州府所见的沈涟便是沧溟教弟子混淆所扮;若是州府里遇上的……还真是涟姐姐,那定是分两路绑入沧溟教的。
夜离雀可以理解,为何要分两路而行,就是怕夜离雀一朝冲破软筋散的禁制,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夜离雀的对手,所以拿一路为人质,这边就翻不起什么浪来。
可是,无常肆说,沈涟当年在幽狱待过一阵。三年前沈涟虽然有点拳脚功夫,可那样的拳脚功夫绝对不可能逃出幽狱,除非她与沧溟教教主有过什么交易,否则夜离雀想不到任何沈涟安然出逃的可能。
《阴蚀诀》并不在沈涟身上,她一个身无长物之人,能拿什么与沧溟教教主做交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