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后,是在很多个大脑放空的时刻,想到周期然。
比如,下班开车回家的路上,她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周期然时的模样,想到雨夜里她那双冷漠的眼睛。想到清晨的她迎着晨光远去的背影,想到她教她滑滑板,手指握在她胳膊上时,柔软又坚固的触感。
再往后,这样的时刻便越来越多。
对着电脑屏幕算数据时开小差,和同事中午在食堂吃饭时突然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回家做家务的时候总是一阵恍惚,夜晚躺在床上,熄了灯,却久久不能入眠。
一秒钟,十分钟,半小时,漫长的寂静的时间。
她都在想周期然。
到最后,这想念再无拓展的宽度,便只能朝深处去挖。
从那张漂亮的脸,想到每一个微笑扬起时不同的弧度。从那个纤弱抽条一般的身体,想到每一次动作时,肌肉绷紧的姿态。
从她传递给她的思想,想到她同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前后都发生了什么,她到底要说什么,她在想什么,她对邱海心,是怎么样的认知和态度。
她什么是藏着的,什么是露出的。
什么是恣意的,什么是忍耐的。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此刻,邱海心只能承认,她满脑子里都是周期然。
她满脑子里都是周期然,她还放任自己满脑子都是周期然。
开会时她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最后写满了周期然的名字。午休时只不过是打了个盹,梦里却都是周期然的样子。
她听到的每一首歌都在说她和周期然的故事,她路过曾经见证过她和周期然的树,都想停下脚步,同它聊一聊关于周期然的事。
她回到家,当她回到家。
她一推开门,看到靠在墙角的滑板,周期然送她的粉色的滑板,她便感觉心脏被狠狠揪住,强烈挣扎跳动得她无法呼吸。
邱海心蹲在了地上,她抱住了自己的膝盖,想到周期然停在哭泣的自己面前时,那一小截细瘦的脚踝。
她觉得自己喉咙发干,嘴唇涩得像枯萎的花瓣,她想起湿润的水滴落在这花瓣上,想起周期然的温度,周期然的气息。
邱海心瘫坐在地,良久,才重新收集起力气,往浴室走去。
她在温水的冲刷下呆立着,小小的浴室里白茫茫的都是水汽。
在这水汽里她听见叩门声,“笃笃,笃笃”两下,不重,不急促,就像那莫名温吞的主人的性格。
邱海心猛然睁开了眼,惊醒一般。
她的心脏如同落满身体的水滴,水滴的温度从温热变得沸腾,她藏在角落里的小世界,逐渐扩展到她整个世界的小世界,突然撕裂了一个大口,不知是水,还是火,一下子奔涌而出。
邱海心顾不得关上水,也顾不得自己身无一物,她就这样拉开浴帘,推开浴室门,光脚踩在地上,快速地奔了过去。
就像水要淹没了头顶,火要烧灼了眼球,急不可待,危在旦夕。
她奔到了门前,拉开了门。
门外的周期然依然是那双猫一般的眼睛,仿佛来自幽暗的深渊,邱海心看不明白。但不要紧,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她一把拽过了周期然,吻落过去,身体也攀附过去。
周期然乖顺地承受着她,好像她对她做什么都可以。邱海心愈发地肆无忌惮,她不说一个字,但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手指,早已说了千千万万的字。
水终究还是淹没了她,火也终究是烧融了她。
但她抓着周期然,不管怎么样,都想同她在一起。自私或者无私都可以,自由或者禁锢都无所谓。
凶猛的铃声,仿佛来自天外的世界。
光芒刺在眼皮之上,所有的恍惚和疯狂都褪去,邱海心睁开了眼,终于,睁开了眼。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盯着洁白的天花板,梦里的周期然仿佛还在她身边,但她知道,她抬手根本抓不到她。
铃声还在响,催促她该起床上班了。
邱海心抓过手机,明明睡了那么久,睡得那么沉,却好像夜袭千里,手指都酸软得没有力气。
手机里没有什么新的事情,她同周期然的聊天记录停留在从机场分开的第二天。
她给周期然发过去了周期然的照片,周期然同她说谢谢,夸她拍得很好看。
之后,再无交流。
她点开周期然的朋友圈,周期然不太发朋友圈,只有两条俱乐部的活动消息。
邱海心放下手机,感觉整颗心脏都空了。
这天是周五,邱海心早早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
隔壁桌同事想同她说些什么,邱海心对上他的视线,同事缩了缩脖子,又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