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海心下了板,盯着天边的一丝余光发呆。
周期然把她的包还给了她,什么告别的话都没说,但邱海心知道她是在同她告别。
“新手要戴护具,”她道,“教练在的时候也要戴。”
邱海心轻轻应了一声。
周期然转身便离开了,邱海心一只脚还踩在滑板上,好一会儿才反应上来,赶忙转头朝她喊:“周期然!你的板!”
“是你的。”周期然遥遥地回她,抬了抬手,“我才不用粉色的。”
邱海心呆在那儿,好半天,直望到周期然的身影消失,天边的最后一丝光也消失了。
这天晚上,邱海心抱着这只漂亮的粉色长板上楼。
进了屋之后,她甚至不知道该把它放在哪里,最后犹豫半天,竟然提进了卧室,靠在一抬眼就能望见的墙角。
她换衣服洗澡吃晚饭,没有像以往那样追剧看电视,而是抱着平板,看了很多滑板相关的小视频。
她查了那个俱乐部,是他们晋城很有名的一个滑板俱乐部,的确是有课程教学,但因为教练都是圈内比较有名的,所以价格也不低。
邱海心把那些教练的资料一个个都仔细看了,没找到周期然。
这么忙活到要睡觉的点,才拿起手机扫了眼微信。
没什么私发的新消息,只有几个群里,冒着红点。
邱海心点进家族群,看到素素表妹在群里发自己的新婚邀请卡,发了许多婚礼现场的布置照片,大家纷纷回应,一片热闹祥和。
以往,即使看到得迟了,邱海心也会回复几句。
今天,她突然觉得这个群其实不需要她的回复,真正在意她有没有发消息的,只有她妈妈。
她爸总是在打麻将,她妈妈总是在搞一些人情世故。
邱海心退出微信,看了眼墙角的滑板,最终还是抱起了平板。
梦里都是自己踩在滑板上,迎风翱翔,自由又酷炫的样子。
第二天,是国庆假期的第一天。
邱海心照常上班,办公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很清闲。
忙完手头上的一点活,发了一会呆,邱海心没忍住,又开始刷滑板相关的小视频。
教程看了不少,感觉脚痒痒,想立马回家去试试。
下午更是没什么事,工人都放假了,项目上很安静。邱海心出去巡逻了一圈,干脆给自己提早下了班。
开车回家的路上,交通很通畅。
路两边挂满了鲜艳的国旗,国旗下是欢乐的享受假期的人。
很多店都在做活动,各种巨大的广告牌,横幅,摆台演出。
邱海心的车行驶到了昨日提早下站的那条路口,本不应该从这里走,却鬼使神差地打了个弯。
俱乐部果然也有活动,车子缓慢地滑过去的时候,邱海心看到一大波的小孩聚集在俱乐部门口,很多都带着滑板。
直到走完了这条街,邱海心才猛然醒悟过来,她快速查了最近的停车场,将车开了过去。
她这短暂又漫长的前半辈子,很少有明确感受到“自己喜欢什么”的时候。
大概从一生下来,她就是个听话的孩子,父母长辈老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社会规则告诉她干什么好,她就干什么。
所有一切出格的,危险的,上瘾的,她都是远离的。
所以所有一切特别的,令人兴奋的,欲罢不能的,也是与她无关的。
她匆匆地生活在人群里,很少感受到自己。
当她自己都不听从自己,更没人会替她想到自己。
她存在着,她又好像消失了。
邱海心打开车门,脚踩到了地上。
脚上穿的还是昨天那双新鞋,周期然拿过来的,却意外很舒适。
邱海心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胸腔里的跳动,感受到让人头脑发昏的冲动,感受到血液的沸腾,一秒就可以将她烧到脸红。
她不知道自己会奔往何处,但她知道自己不走这一步,肯定会后悔很久。
久到临死前躺在床上,不闭眼都可以看见一个小孩在晨光里,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样子。
邱海心跑起来,其实跑起来,也可以感受到滑过脸颊的风。
她一口气跑到了俱乐部门口,猛然停下来的时候,胸口发紧,呼吸急迫。
刚才还在这里的一堆小孩,已经不见了。
俱乐部的门开着,从玻璃可以望见有人在里面,身影高挑,瘦削却像破土而出的竹子。
邱海心深呼吸,抚平心跳。
她拿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迈步朝店里走去,然后装作不经意地转头,道:“呀,你在店里呀。”
周期然抬眼看她。
邱海心的双手置在胸前,纠结地缠在一起,目光四下里打量:“我来买护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