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落之塔(622)
说完,她转过头看向叶愿潇,道:“是叶公子和孟小姐的孩子呀,可真俊秀,要是人家还活着,真想把你的魂魄画得美美的呢。”
叶愿潇已经从刚才离愁的话中听出了许多消息,她道:“离愁姑娘,西方阵眼还有人在守着,她是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人,我要快些破阵了。”
离愁点点头:“好的,人家就喜欢你这不拖泥带水的性子!”
黑炎灼烧着离愁的身体,焚烧的火焰将一切浊气都燃烧殆尽。被黑炎焚烧,就算是魂魄也会承受巨大的痛苦,但离愁却露出了一个淡然的微笑。她的脸颊两侧有两个浅浅的梨涡,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可爱甜美的邻家小妹。
她站在漫天黑色的火焰里,突然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她想,现在自己的样子好不好看呢?小的时候,离忧总会嘲笑对着镜子涂脂擦粉的她爱臭美,却还是会把各种好看的发钗首饰和带着香味的胭脂水粉悄悄放在她的首饰盒子里。
那个时候,巫言和祝司每天都成双入对的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两个人都一脸甜蜜。母亲给她取名离愁,给哥哥取名离忧,就是希望她和哥哥此生都能无忧无愁,快乐顺遂。事实上,她也确实没有烦恼忧愁,每天都很开心。但她隐隐觉得,巫言和祝司似乎比她更开心。于是她就问,“你们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开心?”
祝司笑着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就知道了。
在巫族最重要的六个人里,她的确是年纪最小的。可是她都一百多岁了,对凡人而言已经年岁很大了,还不算长大吗?
她又去问长老卦星,卦星告诉她,那是爱情。
她更疑惑了。卦星便解释道:“当你会为了一个人的喜而喜,为了他的忧而忧,为了他的痛而痛,时时刻刻想要见到那个人,愿意为了那个人付出也愿意依靠那个人的时候,你就知道什么是爱情了。”
她歪歪头,想不明白。如果说依赖的话……那她就很喜欢她哥哥离忧呀。虽然离忧是个讨厌鬼,一点也不懂她的心思,但这不妨碍她喜欢她的哥哥。只不过……倒是没有时时刻刻想见到离忧。
如果说满足所有条件的……那大概就是卦星了吧。卦星虽然是巫族的长老,可却并不是衰老的老者形象,反而更像个温润如玉的年轻公子。卦星会像哥哥一样照顾她,她也总是会想要见到卦星,会想卦星在做什么,开不开心……
于是她问道:“那人家觉得你就很符合,所以这是爱情吗?”
结果卦星淡淡一笑,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告诉她以后就明白了。
她一直在等待那个以后。
后来,巫族灭了。没有以后了。只是,在看到卦星面色苍白死去的那一刻,她的心痛如刀绞。她好像明白了,可是已经太迟了。
魔族步步紧逼,他们已经退无可退。她看到祝司笑着在巫言的额心落下一吻,然后义无反顾地朝着魔族追来的方向赶去。
她知道,祝司在给他们争取逃跑的时间。
可是,祝司是巫族的念骨师,仅凭他一个人,根本拖延不了太久,魔族很快就会追上来。
那几个人显然也知道这个,还在一边赶路一边争论谁要留下殿后。
没有人提到她。
明明剩余的几个人里,她才是最没用的,可是因为她年纪最小,所有人都把她当作妹妹,都会下意识地照顾她……可是,她不想一直躲在别人身后。
魔族的气息似乎凝滞了一些,祝司已经和魔族对上了。
她停下了脚步。
“人家去吧。”她这样说道。“人家还有许多问题要问祝司,而且人家也想看看魔族长什么模样,到底有没有人家长得好看。”
那天,从没对她发过火的哥哥破天荒地对她发了怒,她却不为所动,只把红妆镜塞到了离忧手里,对亡祭道:“亡祭大哥,你应该明白。族长绝不能死,祀天者和大巫医也绝不能有事。”她淡淡道:“这是卦星哥哥的心血,人家绝不让他白白牺牲。”
画魂术能够净化灵魂,对魔族而言,浊气一旦被净化就是万劫不复。她凭借着画魂术,斩杀了无数怪物,重创了不少魔族。那是她第一次没顾及自己的形象,和魔族狠狠地打了一架。意识逐渐涣散,对面的魔族似乎在问她要不要投降。被一掌刺穿前,她毫无形象地吼道:“投你妈的降!老娘今天弄死你们这些孽种——”
等待她的,是从前她在巫族时从未体验过的鲜血和疼痛。
原来,死亡也是这么简单。就是很痛。胸口也痛,四肢也痛。不知道祝司在哪里,也不知道离忧他们有没有顺利逃跑。她本以为自己会消散,却没想到魂魄竟然被已经魔化的祝司锁在了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