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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77)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永平坊那里…”

“若独自与阿兄出去,”崔瑾舟说道,“恐怕嫂嫂又该吃醋了。”

“吃醋?”李忱愣住。

“文喜说的。”崔瑾舟回道。

李忱扶额,似觉得自己有些糊涂了,她放下手,看着瑾舟,“舟儿。”

“嗯?”

“与长平王的事,你可思虑权衡一番。”李忱苦口婆心地说道,“阿兄不会害你的。”

听到谈及婚事,崔瑾舟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躺在李忱怀里白猫忽然睡醒,从上面跳了下来。

“喵~”

崔瑾舟见到后走到李忱跟前缓缓蹲下,她伸手轻抚着白猫,没有答复,只有不解。

崔瑾舟安静得枕在李忱的膝上,只有此时,才能觉得无比心安,“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出嫁呢?”

李忱低头看着她伤神的模样,没有因为避嫌而驱赶,眼里只有长辈的疼爱与关怀,“舟儿,这件事,我与长平王私下商议过,或许长平王与你的想法是一样的。”

“既然他不想娶,我也不想嫁,那为何非要凑在一起呢?”崔瑾舟抬眼看着兄长,“阿兄,是有私心的吧。”

“是。”李忱直言不讳,随后她又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但拿你的终身大事,来压住这摇摇欲坠的国家,对你而言,是不公平的。”

“阿兄是想扶持长平王吗?”崔瑾舟问道。

李忱没有给崔瑾舟明确的答复,但崔瑾舟从她的眼里获悉了一切。

但其实,一向果断的李忱是有所犹豫的,“这是一场赌注,后果无法预料,”她看着崔瑾舟乖巧懂事的模样后,李忱软下了心,她伸出手轻轻拨动着瑾舟耳畔的秀发,“你是我仅剩,且可以信任的亲人了。”

作为嫡女,也作为独女,崔瑾舟也只有李忱这一个视为至亲的兄长,“如果是阿兄需要,我可以答应嫁,但瑾舟的心,只是为了阿兄所需。”

李忱摇头,“我总是以为,我所安排的,对你就是一定好,从而忽略了你的感受,与你心中所想,就算是利益结合,但女子一生一嫁,又岂能拿关乎你一生的事,与当局牵连到一起,你不需要为了我所需,做成这件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但绝不是拿我妹妹的婚事。”

崔瑾舟心中明白,但作为崔家的嫡女,她始终无法逃脱这种命运,“可我终归都是要嫁人的,阿爷与阿娘虽疼爱我,可在这种事情上,他们是不会随我的,就像与周王的婚事,在阿爷眼里,他的女儿,比不过全族的安危与清河崔氏的清誉。”

生长在氏族中,崔瑾舟见过太多族人,因为家族需要被送去联姻,婚后变得郁郁寡欢,所以她才会萌生进入雍王府的这种想法。

“大王。”见门开着,文喜便跨了进来,“苏娘子来…”旋即便见到了屋内这一幕。

瞪眼之后,立马撒腿撤了出去,还将崔瑾舟进来时没关上的门给合拢了。

此时,苏荷已经到了院中,她见文喜如此慌张,便迟疑的询问道:“谁在里面?”

书房内,李忱与崔瑾舟也是一惊,李忱抬起手想要留住文喜以及解释,“不是你想的那…”

但文喜的动作极快,还没等李忱说完房门就被关上了。

“完了完了,”文喜暗暗嘀咕,“这下可真是有口莫辩了。”

“没谁,没谁。”文喜说道,“娘子先到中堂等候,郎君他…”

苏荷从文喜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二,便略过他径直走向了书房。

文喜想要阻拦,却被苏荷登了一眼,他便再也不敢了,随后书房门被用力推开。

此时崔瑾舟已从李忱膝前离开,她伸出袖子,轻轻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白猫因为开门的动静声太大,身手敏捷的蹲到了书柜后方。

“哦?”苏荷盯着二人,“怪不得文喜如此紧张呢,原来是做兄长的,躲在书房里欺负妹妹了?”

“不是嫂嫂想的那样。”崔瑾舟连忙摆手解释。

“雍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自然知道,你不用替她说话。”苏荷道。

“阿兄是在帮我处理与周王的婚事。”崔瑾舟又道,“上元节一过,周王府就会到崔宅提亲。”

“周王?”苏荷抬眼,这件事她并不知情,也不认识什么周王,“所以,雍王的处理方法是什么呢?”

“阿兄想让我嫁给长平王。”崔瑾舟道。

苏荷听后,很是不耻的瞪了李忱一眼,“这算个什么解决的破法子。”

“…”苏荷的话,连崔瑾舟也对这位嫂嫂有些震惊了。

“雍王处理一桩心不甘情不愿的婚事,就是用另外一桩婚事,将自己的妹妹,从一个虎口推向另外一个深渊吗?”苏荷看着李忱,对她的做法尤为不满,“是江郎才尽,还是别有用心呢。”

苏荷的态度,让人大为意外,崔瑾舟连忙走到嫂嫂身旁,“嫂嫂,阿兄他…”

“我说过,我分得清楚是非,也了解你阿兄的为人,以及手段。”苏荷打断了崔瑾舟的话,“长平王是东宫的人,我不信,你的做法,仅仅只是为了让瑾舟摆脱周王。”

“…”李忱楞在了座上,她看着苏荷,几乎呆滞住。

书房这一出戏,就连文喜也蒙了,“这怎么王妃就跟崔小娘子站在一条线上了…”

“七娘,你误会了,我…”李忱欲要解释。

苏荷却不给她机会,“误会?”她撇了一眼崔瑾舟,“若是误会,瑾舟何故落泪,你身为兄长,怎能做出这种事情,明知道东宫的处境,还将人往火坑之中推。”

被弄乱了思绪的李忱,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

但同时,苏荷的话,也并非空穴来潮,李忱闭上眼,“东宫是一个小朝廷,同时,也是大唐最后的希望,瑾舟身后的势力,是整个清河崔氏,外加舅母所在的荥阳郑氏,而长平王并非嫡出,顾全大局的太子妃被废,妃嫔争宠,东宫有夺嫡的隐患,东宫乱,天下无望,哪还会有日后的安宁呢。”

当众人还在为党争,争得头破血流时,只有李忱明白,太子的地位不可动摇,也只有她更长远的看到了,东宫将来的局势。

“即便如此,你就要将天下的局势系在一个弱女子身上吗?”苏荷质问道,“凭什么呢,造成这般时局的,是当权者,为什么要她人来承担他的过错,要她人来挽救他所造成的局面呢。”

苏荷的话,让一直受封建礼教束缚的崔瑾舟感到十分吃惊,同时也让她对这位嫂嫂有了全新的看法,在她所处的环境中,她接触过的人,没有比苏荷更加通透的了,她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兄长为何会喜欢上她。

苏荷的一番话,也让李忱无地自容,她羞愧的低下头,但苏荷却不肯饶她,“雍王这样做,与那些人又有何异?安排别人命运之时,雍王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面对苏荷的提醒,李忱抬起了头,眼里闪烁着泪光,这正是她的痛楚,是生生世世都无法忘记与抹去的痛楚,“我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没有人会比我更加清楚的记得,已经逝去的人不会再感受到伤痛,但我这个活着的人,却是每一天都在痛苦之中。”

李忱的话十分用力,伴着她身体虚弱的沙哑,“谁能忘记一生之痛呢?”

直到看见李忱眼里那抹血色,苏荷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重了,只是在遇到这种不公之时,她忍不住的想要出气,由是心底觉得,李忱与那些人不一样,所以她才对李忱这样安排崔瑾舟的婚事而恼怒。

愤怒的语言说得快了,便忘却了一些重要而伤人的东西,等她想起时,话已经说出去了,她看着李忱的模样,开始自责了起来。

崔瑾舟也看出了二人的突变的气氛,于是转身拉着文喜从书房离开了。

“抱歉,我的话说重了。”苏荷走上前说出了自己歉意,并没有遮遮掩掩,又或无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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