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57)
徐昭仪的话越发激怒皇帝,“冯力,冯力!”
“大家。”
“把这个贱人的嘴堵上,拖出去,拖出去。”皇帝甩手绝情道。
“喏。”冯力唤来几名宦官将徐昭仪拖出紫宸殿。
“圣人,圣人,妾说的句句属实啊,圣人。”然徐昭仪却紧咬着不放。
皇帝气的拿起了宫人端奉来的茶杯,将之重重砸在了木地板上。
地板凹陷了一块,茶杯也碎了一地,茶水溅射到了皇帝的云袜上。
冯力见状,赶忙命人收拾清理,“快快快,这要扎到了圣人,你们都是死罪。”
他又吩咐殿中省的尚衣局重新送来一双云袜,跪在皇帝榻前,为皇帝亲自更换,“圣人息怒,妇人不识大体,圣人莫要往心里去。”
“尚食局的早膳已经备好了,圣人可要传膳?”冯力小心翼翼的问道。
“朕没心情用膳,张贵妃呢?”皇帝问道。
“娘子在承欢殿,哪儿也没去。”冯力说道。
“走。”皇帝起身。
“圣人,张贵妃娘子来了。”内侍章韬光入内奏道。
张贵妃未等宣传便径直走入了紫宸殿,“听说,早上徐昭仪来过了。”
皇帝复坐下,沉默了一会儿后,抬头问道张氏,“昨夜,朕喝醉后,你去见雍王了?”
张贵妃便笑道:“原来徐昭仪是来向圣人告密了。”
“我见过雍王吗?”张贵妃回头问道紫宸殿中的宫人与宦官。
只见她们纷纷摇头,皇帝皱眉,将宫人悉数轰了出去,待安静后才问道:“见没见,你心中难道不清楚吗?何须吓唬她人。”
“圣人信不信,圣人自己心中难道不清楚吗?何须来吓臣妾呢?”张贵妃犟道。
“你…”皇帝哑然。
张贵妃又道:“妾是见了雍王,但妾不过是将那只竹笛还给了它的主人罢了,若是圣人觉得妾与雍王私通,那圣人就下诏废了妾,或者是杀了妾吧。”
皇帝将张贵妃抢入宫,本就理亏,也知道张氏不可能与雍王私通,于是将张贵妃搂入怀中,好声好气道:“吾当然相信娘子。”
“那徐昭仪呢?”张贵妃睚眦必报,“她诬陷的,可是圣人的亲儿子,私通这样的罪,足够杀头了吧。”
皇帝便将怒火全都转到了徐氏身上,“朕的内宫,竟为了争宠,诬陷内命妇与亲王私通。”
“来人。”皇帝唤道。
“大家。”冯力入内。
“昭仪徐氏,构陷贵妃与亲王,汝应该知道怎么做吧?”为哄张贵妃,皇帝狠心道。
“喏。”冯力领旨后退出。
“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皇帝搂着张贵妃说道。
张贵妃坐在皇帝怀中,用指尖轻轻划着皇帝的胸口。
皇帝握住她的手,就在酒醒后想要亲热一番时,“启禀圣人,右相求见。”内侍章韬光入内奏道。
被打断了兴致的皇帝,只得将张贵妃放下,“娘子先回承欢殿等候,一会儿吾便过来陪你用膳。”
被皇帝偏袒过后,张贵妃这次便没有再耍小性子,福身道:“妾在小厨房备了膳食,三郎可莫要忘了。”
皇帝点头,“宣右相进来。”
殿外,持笏等候的右相李甫比皇帝还年长两岁,如今已是两鬓斑白,得到召见后,遂别笏弯腰,欲将脚下履脱出。
“哟,这不是咱们的顶梁柱,李右相吗?”却逢张贵妃走出,朝李甫阴阳怪气的说道。
“见过娘子。”面对张氏的狐媚,李甫只是低头行礼,不敢去看她那着装单薄而诱人的身体。
然张贵妃却对他不依不饶,“右相可是大唐的肱股之臣,你们怎么能让右相亲自脱靴呢?”她斥道宫人,“没规矩的东西。”
左右宦官连忙上前替李甫脱靴,李甫只能叉手谢道:“多谢贵妃娘子。”
张贵妃直勾勾的盯着胡须发白的李甫,“右相还真是老当益壮啊,为了大唐鞠躬尽瘁,如今一把年纪了,处理起政事来,仍是有条不紊。”
“这都是为人臣的本分。”李甫低头说道。
“今儿,右相又是来向圣人转告小秘密的吗?”张贵妃忽然凑拢,笑眯眯的问道。
浓郁的脂粉味儿扑面而来,吓得李甫穿着云袜连连后退,李甫为相十几年,阅人无数,像张氏这样大胆又轻狂的内命妇,他还是第一次遇见,“娘子对下官是否…”
张氏却不理会他的解释,也不再继续挑逗,而是擦肩,向外走出,一边捂着嘴笑道:“小心秘密说多了,把自己的事也说漏了去哦。”
张贵妃走后,李甫恢复常态,回头望了一眼,眸中充满了敌意,“这个疯女人。”
左右宫人见之,也只是将头埋的低低的,谁也不敢招惹张贵妃。
戏弄过后,张贵妃也收起了笑意,带着左右宫人从紫宸殿离开,“老狐狸,迟早让你身败名裂。”
“小人看见冯监向徐昭仪的寝宫去了,圣人可是向娘子您,问起了昨夜的事?”宫人小声询问道。
“他倒是没有先行开口问,是吾自己说的。”张贵妃道。
“啊?”宫人震惊,“娘子…”
张贵妃随后又是一笑,“不试不知道,这一试,倒还真不得了,”她渐渐冷下眼色,“看来,圣人对雍王,还真是不一般呢。”
——紫宸殿——
“臣李甫,叩见圣人。”李甫走上前跪伏道。
皇帝坐在榻上,一手倚着矮案,“卿有何事?”
“圣人气色似乎不好。”李甫没有先奏事,而是关心询问着皇帝的身体。
“内宫一些不足挂齿的事。”皇帝挥手道,“无关紧要。”
“圣人为大唐矜矜业业,如今已是太平盛世,圣人的御体才是最为紧要的。”李甫说道。
“吾无碍。”皇帝道。
李甫遂叩首,向皇帝奏道:“臣要弹劾刑部尚书卫坚,昨夜宫宴结束,太子与刑部尚书卫坚一同出宫,太子离去后,卫坚竟与边将河西节度使皇甫明私下相会,并于长乐坊酒楼一夜未归,似在密谋策划,欲拥立太子为帝。”
“什么?”皇帝大惊。
“圣人,卫坚是太子妃卫氏母兄,身为内戚,本不应该与边将结交,然此次皇甫明受召归朝,卫坚竟在宴后暗中私会,若非密谋造反,何须偷入酒楼之中?”李甫道,“御史大夫王珙已派人围住,二人一同从酒楼出来,皇甫明还说自己为大唐效力,立下了无数功勋,圣人能在长安有今日的安宁,都是他的功劳。”李甫旋即拿出一份册子,“这是御史台今日的记录,为他二人言行。”
宦官转呈皇帝,皇帝看后为之震怒,李甫重重叩首道:“据臣所知,太子少保李长之与卫坚交情甚深,常于东宫私会,卫坚与皇甫明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证据确凿,望圣人明断。”
本就在气头上的皇帝,怒上加怒,他拍着桌子起身,“岂有此理!”
“来人啊。”皇帝唤道,“传旨禁卫军,将皇甫明与卫坚拿下。”
“喏。”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秋风赋(二十九)
一个时辰前
——崇仁坊——
李忱从睡梦中醒来, 让她感到奇怪的是,一向睡眠极浅的她,竟能在旅舍的宿房与一个相识并不算久的女子一同入眠, 且还睡的十分沉。
醒来时, 苏荷已经在镜台前梳妆了,自己的衣服上还存留着一些并不属于自己的味道, 即使很淡,她依然能够闻出, 且不反感。
李忱呆看着苏荷,忽然脑海里闪过梦境,那是幼时关于母亲的记忆, 她趴在香软的榻上, 母亲就坐在镜台前梳妆,每当这个时候, 兄长早已等候在长安殿正殿向母亲问安,父亲下了早朝就会回来陪同她们用膳。
听到榻上的动静,苏荷放下耳坠紧张的走到李忱跟前, “又想起了往事?”
李忱松开手点头, 苏荷叹了一口气, “已经过去之事,就算能得到真相, 也不能让逝者转生, 你不要太过执念了,这对你没有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