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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长安(53)

作者:于欢 阅读记录

卫坚笑着脸,又凑近了些,“阿兄赶了一路风尘,我岂能让阿兄请呢,怎么说我也在长安县任职多年,这长乐坊我最是熟了,酒钱我出,只是阿兄回头莫与我家娘子说,我同你去喝酒了。”

皇甫明旋即大笑,“这么多年过去,姜娘子倒是把你管得服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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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荷回到长安城内,看着陆陆续续出来的车马,却迟迟没有等到雍王李忱。

青袖趴在马背上,身心疲倦的说道:“娘子啊,宫门都快要关了,雍王会不会夹在人群里走了,或者乘坐了别人的马车呢?”

“刚刚孝真公主和吴王出来时,身侧并没有雍王的人,所以雍王还在宫中。”苏荷肯定的说道。

“哎…”青袖无奈,“您不累吗,刚刚您突然骑马出城,小奴还以为您要回九原呢。”

“我也想回九原。”苏荷道,“但是我承诺过他,不会离开长安城。”

“为什么啊?”青袖不解,“承诺?他,他是谁?”

“别问那么多了,给我好好盯着宫门。”苏荷道。

“大明宫宫门那么多座,万一雍王从别的宫门走了呢,您还不如去靖安坊等,一会儿要是响了夜禁的街鼓,咱们就得入住旅舍了。”青袖提醒道。

皎洁的月光打在苏荷身上,那双透彻明亮的眸子里刻满了生气二字,“雍王府的长史不是说过李忱不会夜宿于宫中吗,这个李忱,到底在搞什么鬼,夜禁之前若还不出来,就让她自己慢慢挖吧。”

禁苑内,李十二娘的举动,赢得了北衙一众禁军的好感,作为闻名天下的艺人,李十二娘出现在长安城时,总能引来世家权贵争先恐后的邀请,而文人,也以观剑器舞赋诗为雅。

左武卫中郎将将李十二娘送出禁苑,二人散步至一处林间,月影斑驳,透过缝隙,看到树顶的圆月,中郎将心生感激,“今夜的月色与李娘子一样光彩照人,吴某十分感激,本该是团圆之夜,娘子却选择来到军中献艺,给了将士们一个难忘的中秋夜。”

“是奴家要谢各位将军才是。”李十二娘道,“北衙精锐,有不少是边镇调归的忠勇之士,长安的安宁,是你们守卫而来的,如果没有你们保家卫国,又哪有如今的太平盛世呢。”

李十二娘的话似乎戳到了中郎将的痛楚,使他陷入了悲伤之中。

李十二娘看出了他的悲情与不满,于是说道:“奴家知道吴将军曾是戍边的功臣,但西域苦寒,据闻,大漠中匪盗横行,不断抢劫商贾,还劫掠军饷,使得西域诸镇经常断粮,如今将军被召回,因功编入北衙禁军,是天子亲卫,不用再饱受风沙之苦,也不用忍饥挨饿,将军难道觉得这样不好吗?”

中郎将听后,苦笑了一声,“禁军的确是风光无限,但某宁愿带兵驻扎在碎叶城,捍卫边疆,即使战死,也比撤军,借给突厥人居住要好。”接着他越来越愤怒,甚至将怨气转至咆哮,“那是用数万将士的鲜血才换回来的国土,国之疆土,岂能说让就让。”

“将军…”李十二娘被吓了一跳。

中郎将赶忙叉手赔礼,“抱歉,失态了。”

李十二娘摇头,“奴家虽是女子的,却也明白将军因何而怒,叹这盛世无法延续,也叹这世间的命运多舛,就像这明月,月满盈亏,王朝也是如此,盛极必衰。”

“盛世本可延续,可圣人偏要宠信那张氏,张氏祸国,陈将军多次劝谏无果,反引来圣人的疏远。”中郎将又道。

“吴将军也觉得,王朝的兴衰,与女子有关吗?”李十二娘问道,“圣人的糊涂,是张贵妃所致?”

中郎将哑口无言,他低下头陷入了沉默,“的确,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君王,除了他自己,没有人可以左右他的决策。”

“如今能够挽救大唐的,绝不是圣人。”李十二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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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宫——

皇帝因为喝醉了酒,便被冯力扶回了寝宫,宫道上,李忱被几个宦官拦住。

“贵妃娘子有请。”宦官叉手道。

一旁的吴王挑起了眉头,“如今已是入夜,贵妃娘子作为内命妇,岂能私下会见亲王?”

几个宦官与宫人都只是沉默的拦在雍王跟前,“娘子有命,不敢不从。”

“你们…”

李忱拉住吴王,“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下人,阿兄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吴王低下头,“可是她在深夜见你,还是圣人醉酒之后,这不是害你吗?”他越想越生气,“这些年,她是越来越不把规矩放在眼里了。”

“阿兄先回府吧。”李忱道。

吴王皱眉,“可是…”

李忱摇头,“阿兄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法子应对。”

吴王也极为无奈,在宫中,除了皇帝以外,就剩张贵妃的话最为管用,“那你要小心一些,圣人疑心重。”

“嗯。”李忱点头。

便有一名宦官上前,推着李忱往宫中折返,吴王看着她的背影,紧握了双手,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

银色的月光将宫灯照射出来的火光遮盖,宦官推着李忱一路向深宫走去。

“贵妃娘子要在哪儿见我?”李忱看着眼前的宫门惊恐的问道。

“蓬莱山。”宦官回道。

听到蓬莱山,李忱皱紧了眉头,因为蓬莱山就在太液池中,她已经有许多年不曾到过太液池了。

宦官将推着轮车到达太液池附近,沿着湖畔的青石路向蓬莱山走去,秋风拂过宁静的池面,池中的荷花已经开始凋谢,除了风声,整个太液池安静的就像从来没发生过什么一样。

但李忱始终无法忘记,兄长就葬身在这池中,自己也差点命丧于此。

这些宦官与宫人是天圣年间选入的,所以他们并不知情,便也没有畏惧。

李忱像着了魔一样,越靠近湖面,呼吸便越紊乱,连脸色也忽然变得惨白。

一幕幕回忆从脑海里涌出,丢失的记忆在慢慢拼凑…

“九娘…”

两个面容相似的孩童坐在太液池边的青草地上。

“九娘想游船吗?”男童走到妹妹跟前跪坐下来。

女童点头,但又十分害怕,“阿兄,九娘想游船,可是九娘怕水。”她拽着兄长的衣袖,“阿娘说,水里有妖怪。”

男童便安慰她,“别怕,有阿兄在,阿兄不会让妖怪伤害你分毫的,太子殿下有一艘漂亮的画舫哦。”

雍王的怪异举动,吓坏了身侧几名宫人与宦官,“雍王?”

而张贵妃就坐在蓬莱山靠池水的阁楼内,临窗而望,她看见自己的人忽然推着李忱不再向前时,便紧张的离开了阁楼。

张贵妃提着长裙下楼,身后的宫人紧紧跟随,呼喊,“娘子,娘子。”

“十三郎。”张贵妃提裙逆风奔跑,秋风吹起了长长的衣摆与披帛,勾勒出完美的曲线。

“娘子。”

“雍王怎么了?”张贵妃走上前,将快要从轮车上倒下的雍王扶住。

宫人与宦官跪伏在地上,无人敢言,张贵妃旋即怒道:“吾问你们话呢!”

推车的宦官吓得趴在地上直哆嗦,“回娘子,小人推着雍王来到太液池,来之前还好好的,靠近这池水后,就这样了。”

“那还不快去叫太医!”张贵妃又斥道。

“喏。”

“不,”害怕身份暴露的李忱,下意识的拽住了刚起身的宦官,“我没事。”她忍着头疼,迫使自己镇定,“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而已。”

紧接着,她又推开张贵妃,行礼道:“娘子请自重。”

“你…”

任性贯了的张贵妃将左右斥退,“我不自重又能怎样。”

李忱轻轻呼了一口气,“娘子是故意将圣人灌醉的,若是明天圣人醒来…”

“他要杀便杀。”张贵妃打断道,“入宫前我都不怕,难道现在还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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