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42)
“我当初…”李忱很想解释,随后垂下手无力的叹了一口气,“是,不管是执念还是怨念,都与我脱不开关系。”
听到这儿,苏荷挑起了眉头,她直起腰身,眼里满是复杂,不知在思索什么。
李忱旋即又抬头,“你知道,圣人为什么会如此喜爱她吗?”
作者有话说:
五花马,千金裘,五花马指的是将马鬃扎成五个辫子的马,不是所有马都能扎,要根据身份地位。
我觉得杨贵妃作为旧时代的女性,很可怜,以她为题的诗很多,几乎与唐玄宗离不开。
那些诗人大多为男性,是旧时代男尊女卑的得益者,几乎没有人会真正的去为杨贵妃思考,不可能换位思考,也无法感同身受,这也就是我喜欢李清照以及十大才女的原因。
第二卷 秋风词,章名为秋风赋,原因是因为会有几个较大的事件发生,有多事之秋的意思在。
第31章 秋风赋(十七)
苏荷愣住,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张贵妃的容貌,随后又想起了刑部尚书崔裕。
李忱的相貌更偏向皇帝,但崔贵妃与吏部尚书崔裕是一母同胞, 样貌上应会有相似之处, 若将李忱与崔裕联系起来,不难推断崔贵妃的容貌。
“难道说, 张贵妃长得像你的母亲?”苏荷反问道。
李忱点头,“这么多年过去, 母亲的模样在我脑海中早已经模糊,即便对着画像,我仍然无法全部忆起, 见到张氏时, 我觉得那张面孔很熟悉。”
“应该只是容貌相似,天下没有完全一样之人, 就算孪生也会有所区别,更何况是毫无血缘之人。”苏荷说到此,不禁皱紧了眉头, “就因为她与崔贵妃的长得相似, 圣人便不管她是否是自己儿子的妻子, 强行掳掠,那她知道吗, 圣人只是将她当做崔贵妃的替代品。”
李忱摇头, 苏荷便又冷笑了一声,似更加同情张氏, “我不觉得圣人是因为爱崔贵妃才如此。”
“崔贵妃故去多年, 这期间, 送进宫的良家子从未间断, 圣人宠信的人不断变换,只不过,崔贵妃折逝在了最好的年华,也是圣人最依赖的时候。”
“这样的爱,也未免太廉价了。”
“帝王家的爱,本就带着私心与利益还有欲望。”李忱叹道。
苏荷盯着李忱,使她感到浑身不自在,遂启齿问道:“七娘为何盯着我看?”
“我很想知道,雍王李代桃僵,可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苏荷好奇的问道。
“不曾,”李忱回道,“母兄之仇尚未得报,岂敢思儿女情长。”
“倒也是。”苏荷又道,“在雍王的心里,自始至终都只有那桩案子最为重要。”
李忱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但她又说不出是哪种感觉,“七娘,我…”
“难道不是吗?”苏荷问道。
李忱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苏荷也没有追问,她推开窗子,才发现,适才还晴朗的天空,一下阴暗了许多,整个长安城都被一片风吹来的乌云所笼罩着,这是暴风雨的前兆,她看着屋外的马棚,御马就在马棚内埋头吃草。
而李忱的视线,却一直在她的身上,“圣人为何会赐你御马?”
“雍王觉得呢?”苏荷反问。
李忱陷入了沉默,“我将你去朔方,除了秦娘子以外的事,都告诉了圣人,圣人大概觉得我性子直爽,没想心机,对于你,也是最好的选择吧。”苏荷说道,“旁人都不明白,他向我施恩,为的却是你。”
“不管怎么样,我都无法原谅他利用我母兄之死来铲除东宫的威胁。”李忱紧攥着衣角,“他既然轻信了大理寺卿之言,不肯彻查,便也逃脱不了嫌疑,纵然非主犯,也是帮凶。”
苏荷被她的话吓到了,也是第一次,她会突然紧张一个外人,“你疯了?”她环顾四周,发现无人后,回头走向李忱,一把揪住李忱的衣襟,“你就算查出来了又怎么样,他是皇帝。”随后才感觉自己失态,便松了手,又连忙与之解释道:“我可不想让苏家跟着你卷进这样的是非当中,我虽不愿无罪之人蒙尘,可也深知与皇权争夺的下场,这个盛世死了多少人,太子,皇子,宰相,这些站在最顶端的人,全都未能幸免,而我们苏家,只不过是小门小户罢了。”
“我有我的方法,不会连累到你们。”李忱道。
苏荷低头看着固执的李忱,心中的十分生气,“你怎么能够确定不会牵连到我呢?”
轰!
天空一声巨响,将苏荷吓了一跳,她来到长安多日,这还是第一次听到闷雷,“不是说关中少雨,这雷怎的还如此之大。”
李忱看着屋外阴沉的天气,像有大事要发生一般,令人不安,“好好的天,怎么说变就变了。”
随后听得屋外一阵嘈杂声响起,苏荷推着李忱走出屋子,来到波斯邸的阶前,只见西市的摊贩忙着收摊,而街道上不断有车马朝一个方向驶去,还有北衙的禁军,看样子是往长安城的城门处赶。
“这是发生了什么?”苏荷不明白,看向李忱。
“应该是圣人从大明宫出来了,所以才会加派城门的防守。”李忱回道。
“那这些官员呢?”苏荷又问道,“他们可是往城内跑的。”
李忱也在思索,究竟是什么事能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行宫有夹道,禁军出动,便说明并非是去往兴庆宫之路…”李忱忽然眉头一皱。
文喜火急火燎地赶回波斯邸,神色十分紧张,他跳下马向李忱汇报道:“郎君,右相病危,圣人已前往修政坊了。”
李忱看着长安城的上空,乌云压顶,眼里充满了无力,叹道:“长安,真的要变天了。”
“右相?”苏荷一直随父在边镇,不闻朝政之事。
“中书令章寿。”李忱回道,“他是辅佐圣人开创盛世的最后一位能臣,这些年,他强撑着病体也没能挽回,这盛世,早在开皇末年就已经名存实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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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政坊·始兴开国伯章寿宅——
皇帝虽多次对中书令章寿动了杀心,然听到他病危时,心中一下便陷入了复杂的情感中,这是辅佐他开创盛世最后一位贤相了,遂派太医署的令、丞前往诊治,又令人备车架调遣亲卫赶往修政坊。
张贵妃本也想同皇帝出宫,但却遭到了皇帝的拒绝,他深知章寿十分厌恶皇帝宠信内宫。
身为宰相,章寿一生清贫,北边的地价实在太过昂贵,便一直居住在修政坊的旧宅中,而修政坊在曲池边,位于长安城万年县的东南隅,离宫城足足有十几里远。
皇帝害怕见不到章寿最后一面,便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怎走了如此久还不到?”
冯力站在车架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大家,右相宅在修政坊,隔着大明宫整整一条长街呢。”
车架终于抵达修政坊,但因坊内的小十字巷实在太窄,皇帝不得已只能下车步行,当进入章宅时,皇帝很是心酸,“章公乃一代贤相,怎么能够住在这种地方呢?”
长子章拯率众迎接,“圣人万年。”
“你父亲如何了?”皇帝急问道。
章拯一边擦泪一边摇头,“太医令说阿爷熬不过今夜了。”
“怎么会这样?”皇帝震惊,“前几日他不是还好好的吗。”
“阿爷早些年就因为操劳而累坏了身子,这两年病情更是反复,上个月从朝堂回来后就大病了一场,还没等身子骨恢复,便又去了朝中忙碌,昨日回家,因在庭院摔了一跤…”章拯旋即嚎啕大哭。
皇帝赶往章寿屋舍,小院里跪着许多人,当章寿病危的消息传出时,许多朝中故交都冒着被弹劾的风险来到章宅探望。
章拯将屋内父亲的妻妾唤走,给皇帝搬来一张方凳,“阿爷,圣人来看您了。”提醒一声后便弓腰叉手从屋中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