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58)
陆庆绪便暂缓出兵,闲下来后,他才想起李忱一事,然而前去接应的士卒却断了消息,那些活下来的,因未能完成任务而害怕被处决,便都逃离了陕地。
等陆庆绪察觉不对劲,增派人手前去查看,在陕县发现尸体时,已过去了整整三天之久。
河滩上遍布的血迹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大部分可以寻到的尸体都似乎被处理了,但打斗的痕迹十分明显。
战场是整个山林,慌张清理的人,总会有所遗漏,终于,陆庆绪的人马在丛林里发现了一具有烙印的曳落河尸体,并且还有一些禁军的武器。
同时,陆庆绪还得知就在事情发生后的第二日,陆善便派出了禁军前往关内、河东,这让他更加怀疑。
陆善之所以派兵,只是为了搜捕逃跑的李忱,而陆庆绪却误以为父亲增兵是为了防备自己。
当尸体与强劲的弩箭运回长安时,陆庆绪便十分确定了陕县之事乃自己的父亲所为,“欺人太甚!”
他拿起那支锋利的箭,当即将其掰断,因为那是禁军弩手配备的强弩。
这是苏荷为何让文喜带弩手的原因之一,弩箭是按照许合子信中草图命工匠特制的,至于□□,本就是朔方军中的弩手,并未做更换。
“他让我带着五千人马去前线卖命,却在后方戳我的脊背。”陆庆绪气急败坏道。
“晋王,眼下当务之急是灭唐。”部将提醒道,“切不可因为一个书生而误了大业。”
陆庆绪一拳捶向桌案,桌子当场裂开,竹书掉落一地,“等我灭了北唐,再去找老东西清算这笔旧账。”
作者有话说:
文章开头就是朔方行,其实如果这个天下是棋局的话,那么李忱从踏入朔方起就开始在布局了,她将重宝压在了朔方。看似去查案的,但实则是另有所图,自然包括苏荷在内,都不全是偶然与巧合。(苏仪是她一早的安排的,只不过苏荷的出现是在意料之外,但在见面后,苏荷也进入了安排之中,并且苏荷的出现,会改变故事的结局。)有巧合,也有刻意哈。(然后她通过查案骗过了老皇帝与太子以及所有人都以为她只是去查案,当然案子是要查的,但局也要布)
前文有人不理解李忱为什么过早向苏荷坦白自己的身份,那个我已经做出了解释,想必现在会更加清晰吧。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赌局,没有九分的胆量以及最后那一分的运气,又怎么能够走到最后。
文章开头是在朔方,这个地方会贯穿全文。
第190章 平胡曲(二十四)
乾德元年十一月, 晋王陆庆绪与大将阿史那庆力率同罗、仆骨五千骑兵逼近行在。
与此同时,六胡州等部落聚数万兵力进攻唐廷,是月, 朔方节度使苏荷统领朔方军与回纥合兵, 共同抵御叛军。
十一月辛酉,唐军与燕军以及叛胡大战于河西榆林河以北的大漠。
两军对垒, 晋王陆庆绪看着密密麻麻的唐军,以及前锋朔方军与回纥的旗帜。
大怒道:“不是说唐军只有朔方军吗, 这些回纥士卒是怎么回事?”
大将阿史那庆力也犯起了嘀咕,但不管如何,此战已不可避免, “大王, 咱们也有六胡兵马,何惧之有。”
“六胡?”陆庆绪皱眉, “他们是他们,他们今日在这作战是为了瓜分疆土,又不是为了我们。”
“你看看他们一个个的, 只要我们不出兵, 他们就按兵不动。”陆庆绪又道, “那个高上的计策,根本就是狗屁不通。”
“大王息怒。”
六胡州各部首领十分狡诈, 虽聚兵逼近唐廷行在, 但却都在隔岸观火,谁都不想做那挨打的出头鸟。
“罢了, 朔方之地就给他们吧, 只要能够顺利灭唐, 我迟早都能拿回来。”陆庆绪极为自信说道。
唐军的军营之中, 以苏荷为统帅,天德将军李怀恩为副,而回纥太子所领的回纥军也听从苏荷调遣。
已至而立之年的回纥太子,第一次瞧见女子带兵,心中不免生起担忧,以及轻蔑之心。
“发兵之前,父汗曾说过大唐有一位很厉害的元帅,在逆势之中,为唐军取得了大胜。”回纥太子用着不太流畅的官言说道。
“殿下所说的,是我的父亲。”苏荷解释道。
“那为何不见令尊?”回纥太子问道。
“父亲身体抱恙,所以军中事务都由我暂代。”苏荷依旧耐心的解释道。
“什么?”回纥太子挑眉,“打仗可不是儿戏,皇帝陛下怎可让女子代替,还来到这刀剑无眼的前线。”
“女子怎么了?”苏荷的兄长苏烁很不服气道,“回纥大军能顺利抵达朔方汇合,可都是你眼前这位女子的功劳。”
“阿兄。”大敌当前,苏荷知道不能起内讧自乱阵脚,于是轻斥兄长。
右骁卫将军浑进也怒瞪着回纥太子,被苏荷拉了下去,“小进。”苏荷朝他摇头,浑进只好别过头去。
“殿下。”李怀恩出列,向回纥太子说道,“我们这位将军虽是女子,但苏元帅在河北那一仗的功劳,有一半是苏将军立下的,并且我向可汗进献的诱兵计策,也是苏将军所谋划的,我只是代为转述。”
回纥太子惊讶的看着苏荷,但没有亲眼所见,他仍有些质疑,“那好吧,既然父汗让我来助大唐平乱,那我一定会尽自己所能,回纥的士卒跟随我千里迢迢入唐,希望这位苏将军不会辜负我们的信任。”
“多谢殿下。”苏荷先是答谢,而后保证道:“大唐对于盟军,向来都是以诚意为先,回纥的士卒,也是父亲、丈夫、儿子,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和平,请殿下相信苏荷。”
回纥太子并没有直接回答,“眼下交战,苏将军,请吧,让我见识见识,大唐女子的厉害。”
说完,回纥太子便离开了帅帐,苏荷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看着沙盘上的部署,部将李怀恩不解道:“将军,此次回纥倾力相助,我们就这样把家底全部暴露在敌军眼前吗?”
对于兵力的安排,苏荷自有打算,“陛下说燕军派了数万兵马南下,却连一个小小的雍丘县城都攻不下,屡战屡败,雍丘已经坚守了一年之久,江淮之地的唐军也在固守,如今的燕军是无兵可调,他们想用这五千人马灭唐,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唐廷虽迁至北方,但力量尚在,况且六胡本就不同心,若他们看见我军兵力之盛,必会惊慌,而燕军仅派五千人马来攻,那么六胡又会作何想呢,人人都想做得利的渔翁,殊不知,”苏荷将帅旗插入敌阵,“我才是。”
“帅旗随我至前线,六胡见女统兵,必生轻敌之心,轻敌乃是兵家之忌,见唐军之盛又有所犹豫,而犹豫,则会败北。”
部署完防御后,苏荷带着副将走出军营,亲卫牵来一匹白马,“将军。”
“这一战,不光要胜,还要全胜!”苏荷向麾下部将道。
“唐军必胜。”众将回应。
苏荷骑马来到军阵前,冬天的榆林河两岸,是一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黄土与荒漠,寒风凛冽,风沙吹得士卒睁不开眼。
然而往北便是行在的位置,六胡叛乱,除了守住河西,他们别无他法。
“大唐与回纥的儿郎们。”苏荷骑马进入军阵,向三军将士大声喊道,“叛军肆虐中原,百姓饱受摧残,那里有我们至亲与我们所守护的家园,朔方军曾是大唐北边最有力的屏障,而今更是兴复社稷的希望,六胡叛乱,窃我疆土,朔方男儿,焉能答应?”
“战!”
“战!战!战!”
朔方军将士挥戈高喊,其声响彻天地,其势磅礴不可挡。
唐军面对国破家亡的处境,皆抱有以身殉国的杀敌之心,将身死置之度外,其士气自然高涨,盛而不衰。
唐军的声势,让观望的六胡军队开始躁动,那朔方军中的苏字旗,更是让他们感到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