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23)
李忱推辞不受,孝真公主便道,“虽说亲王纳妃礼部会操办,可你往后要用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拿着吧,我与你姊夫没有孩子,用不着这么多钱。”
“阿姊忘了,我已经封王,有食邑与俸禄了,况且昨日太子兄长已经给了我五十贯。”李忱还是推辞不肯接受。
“什么?”孝真公主有些生气,“兄长一个堂堂太子,就给了你五十贯?”
“忱真的已经不缺钱了,阿姊。”李忱再次推辞道。
“那哪能行,”孝真公主道,“你拿着,等你娶了亲,将来给娘子造首饰用也好。”
听到这儿,李忱微微脸红,“成亲还早。”
就在姊弟推辞马蹄金时,一把匕首从李忱衣袖里滑落。
李忱忙去捡,却被孝真公主抢了先,见到上面的剑名,很是惊讶,“腰品,这不是早已失传的名剑吗?”
“阿姊…”李忱伸手。
孝真公主便退却一步,将那短剑拔出,折射的阳光刺入李忱的眼睛,她下意识抬手遮挡。
喜爱收藏的孝真公主便道:“好啊十三,你竟然背着阿姊藏了这么好的剑。”
“不是的,阿姊,那剑…”
还没等李忱解释完,孝真公主便收起剑挥了挥手,“有什么进去说吧,房间已经备好了。”
几个穿褐色袍服的侍从上前将李忱的轮车抬起,准备将其抬进酒肆。
这一幕,入了苏荷的眼,因为隔得远,苏荷没有看到马蹄金,只看到二人起了争执,李忱还拿出了防身的断剑,因争执掉落,被那女子抢了去。
从身手来看,那女子明显是会武的,在李忱即将被带走时,苏荷冲上前制止道:“住手。”
苏荷突然的出现,让李忱十分意外,孝真公主旋即起了警惕心,“你是什么人?”
“放开他!”还没有等李忱解释,苏荷便动起了手。
在这长安城中,还没有人敢胆大到与当朝公主动手。
那几个抗着李忱的侍从只好放下轮车招架,随着其中一人的倒下,李忱找准机会一把抓住苏荷,“七娘,她是我的阿姊。”
苏荷愣住,孝真公主的侍便连忙从地上爬起,摸着肿胀的脸退到了后面。
李忱旋即将苏荷拉进了聚全酒肆,并对孝真公主道:“阿姊,金吾卫的街使,还请你一会儿打点。”
聚全酒肆的动静引来了街使,但还没进去,就被孝真公主的侍从拦截,街使离开后,围观的人群也都散去,没过多久就恢复了平静。
“十三郎怎在长安,她真的是你的阿姊?”苏荷担忧李忱被人要挟。
“我虽是洛阳生人,却是于长安长大的,她的确是我的阿姊,我可以向你保证。”李忱道,“七娘又为何会来长安?”
“我是来找舅舅的。”苏荷回道。
苏荷没有说明来意,但李忱能猜到,苏荷来长安应该与赐婚有关,乘坐马车赶路的时间要比单独骑马慢上许多,算着长安往返九原的路程,时间刚好能对上。
“你若是没有住处,可以同我说,我让文喜…”
“不必麻烦了,舅父在长安行商多年,会给我安排这些的。”苏荷拒绝了李忱的好意。
孝真公主带着人马入内,看了苏荷一眼,似乎并不太喜欢,“好十三,二楼临湖的雅间。”
待孝真公主上楼,苏荷便向李忱赔礼道:“抱歉,我不知道她是你阿姊。”
李忱摇头,“无碍的,我知道你是因为我,姊姊她也只是看着冷淡,你别往心里去。”
“你上去吧。”苏荷动身要走,“我也该去找舅父了。”
“七娘…”忽然的生疏让李忱有些不适。
“快去吧,你阿姊还在等你呢。”苏荷道,旋即转身带着青袖匆匆离开了聚全楼。
李忱便趁机将孝真公主给的马蹄金塞到了青袖手中,并向她做了个手势,“嘘。”
作者有话说:
街使是管理街道的,长安城的布局唐玄宗时期其实是一百零九坊,一座坊相当于城中城,坊中设一道门,寻常人家靠近坊墙的不许外开门,只有少部分高官才有特权外开。
孝真公主有驸马哈,而且是二婚,她可是三十好几的人了。
猜猜七娘为什么要匆匆离开。
第18章 秋风赋(四)
“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般不识礼数。”雅间内,孝真公主心里憋着一股气,自己的侍从无缘无故被人所伤,却还不能惩处,便暗暗骂道,“十三,你怎会认识这样的人?”
“内人不识得姊姊,让姊姊见笑了。”李忱斟了一杯茶给孝真公主赔罪,“我代她向姊姊赔罪。”
“内人?”听到李忱对那女子的称呼,孝真公主便向窗外的楼底撇了一眼,此时街上早已没了苏荷的身影,“她就是九原太守之女苏氏,十三郎将来要娶的雍王妃?”
李忱点头,“正是。”
“阿爷也太偏心了吧。”孝真公主皱起眉头,“你成年的冠礼草草了事也就罢了,连这重要的婚事…”
“无碍的。”李忱道。
孝真公主看着弟弟的神色,又一直替那女子说话,便猜测道:“十三郎对她?”
“忱去了一趟朔方,在机缘巧合下结识了王妃。”李忱回道。
“那可真是太巧了。”孝真公主不免惊讶,而后又提醒李忱,“但将来的雍王妃,可不能是这样一位粗俗的女子。”
“粗俗吗?”李忱摇头,不以为然,“我倒是觉得,比起满朝的虚伪,她的率真反而更加难得。”
“可她适才的行为…”孝真公主难以理解。
“适才争金,又现匕首,应是引起了她的误会,以为阿姊你要害我,故才着急出手的吧。”李忱解释道,随后将匕首拿回,重新藏进了空荡的袖中,“这把匕首,是她送给我防身之用的。”
“你如此袒护她,看来此次朔方之行,你与她结缘不浅。”孝真公主道,见她袖中空空,便又询问,“我明明给了你马蹄金,可你上来时却两手空空,腰品又在我手中,如今你袖中无物,那马蹄金你该不会给了她吧?”
李忱点头,悠闲的喝了一口茶,而孝真公主却是十分的心疼,她按着额头,“十三郎真真是大方,那样沉的金子说给就给了,不过也罢,谁让她将来是咱们李家的新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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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墙底下的店肆,酒博士看着两碗未喝完的胡辣汤,将铜板收了起来,而此时,苏荷带着青袖离开了聚全酒肆。
舅父曾万福于长安经商,在东市一番打听下,终于打听到了舅父的下落。
曾万福经常在西市的波斯邸与番客们做生意,在长安城除了三大富商外也算小有名气。
中原的茶叶与丝绸十分畅销,而林邑以南的昆仑奴因为身强力壮,性情温良,又踏实肯干便也深受长安权贵们的喜欢,还曾有地方作为贡品进贡皇家。
西域来的菩萨蛮因独特的长相作为舞女同样也受到贵族的喜爱,与来自新罗只进贡皇家的新罗婢不同,昆仑奴与菩萨蛮皆可用金银买到,但这三种人在长安都是低贱与权贵们攀比的存在。
曾万福便做着西域与中原两地的买卖,因此结识了不少番客。
苏荷带着青袖来到西市,被眼前的景象所惊,东市虽有胡人,可却没有西市这样聚集,长安县的西市似乎被胡人占据,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头发、眼睛、胡须都不一样,有的毛发卷起且呈黄色,连眼睛是不同颜色的。
番客身材魁梧,站在苏荷眼前犹如一座大山,她带着青袖找到了那家邸店,将马拴在了柱子上便小心翼翼的踏入。
曾万福刚谈完一笔交易,与番商画押签字后,笑眯眯的将契约收起。
进入邸店,苏荷听到了胡琴的声音,珠帘相隔的屋舍内,她看见有菩萨蛮穿着裸.露,于人前献舞。
曾万福送番客出来,正巧遇到了苏荷,“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