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68)
天空中下着蒙蒙细雨,烟雨江波,雾气缭绕,马车从小桥上驶过,小石桥的宽度只能供一辆普通的马车行驶,沟横交错的小河,两岸种着一排杨柳,翠绿的柳枝垂到河中,成群的鱼儿躲在柳荫下。
牧童坐在黄牛背上,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竹梢,口含柳枝,将春耕的黄牛赶回家去。
台榭、船只、酒家,这正是诗人笔下的江南景色,苏荷好奇的将头探出车窗。
不由的心生感慨,大唐疆域辽阔,天下之大,明明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之下,却有着不同的人文风俗与景色。
同时,苏荷也十分难过与伤感,曾经最富庶与繁华的长安,以及东都,如今只剩下一副垂危的躯壳,但同时,流民的迁移,也带动了江南地区的发展。
“这里的百姓,好安逸啊。”苏荷说道,“比起现在的关中与中原,这里简直就像是仙境。”
李忱望着车窗外,稻田里栽种的水稻长势旺盛,渔夫载着满满一船的鱼,在江上一边摇浆一边哼唱,“不久之后,这里的富庶,将会取代中原。”
“就像曾经贫瘠的蜀中一样。”李忱说道,“战乱带来的,终究只有由盛转衰的凋零。”
作者有话说:
功德碑是历史真事哈,历史上唐玄宗真就给杨国忠在尚书省门前立了一块称颂功绩的碑(而且关中在闹饥荒)
第122章 长恨歌(七十六)
将关中与中原两地的灾情隐瞒后, 张国忠又开始扶持边将与党羽,本以为与河西节度使哥舒撼结交之后,便有了与河东节度使陆善对抗的军力。
然而时局瞬息万变, 天圣十二年夏, 五月,塞北发生动乱, 突厥与回纥交战,大败。
陆善趁机向朝廷请旨, 招降战败的突厥部众,由于陆善在朝中安插了人手,包括内侍监冯力, 在张陆二人之间也是持中立之态, 张国忠无法拦截陆善的请命,于是招降获得了皇帝的允许与支持。
突厥兵强马壮, 为精锐部队,陆善招降至麾下,使其战力大增, 总领兵力, 远超陇西与河西, 张国忠为之恐慌,遂上疏皇帝。
——紫宸殿——
皇帝盘坐于御座上, 用手支撑着脑袋, 双眼无神,似十分的困倦。
“圣人, 此番突厥战败, 河东节度使以边将的身份招降突厥, 并收编麾下, 陆善如此扩张,足可见其野心,突厥精锐尽归河东军,天下莫及。”张国忠跪在御前,力陈道。
皇帝睡眼惺忪的倚在凭几上,“只有河东军兵力强盛了,才能真正护卫边境的安宁,有陆善在河东,那契丹与奚人又岂敢再犯。”
见皇帝对陆善深信不疑,张国忠抬起头,眼里满是焦急,“圣人,陛下!”
他重重叩首,“一旦陆善举兵造反,河东二十万兵马,加上突厥各部的精锐,就算朝廷能够派兵镇压平息叛乱,势必也必会给大唐带来重创。”
张国忠的话让皇帝很是不悦,“这样的话,吾从你的嘴中听到过很多次了,你与陆善不和,却亲近河西节度使哥舒撼,这是为何呢?”
“他们都是胡将。”皇帝又道,“你推荐哥舒撼,不但让他做了陇右节度使,还兼任河东节度使,他现在和陆善是一样的,一个在河东,一个在河西,若是陆善会造反,那么由你举荐的哥舒撼是不是也有造反的嫌疑?”
“这嫌疑,”皇帝冷下眉眼,“还包括了你。”
张国忠听到皇帝这般言语,吓得连连叩首,“圣人,臣起家微寒,是依托圣人,才有今日成就,圣人就是臣的再生父母,臣一片赤诚之心,又岂敢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你是京官,常伴君侧,而陆善一直在地方,不能时常见我,你身为宰相,应该要有气量,而不是利用职务之便,诋毁在外带兵的将领,陆善是张贵妃的义子,而张贵妃又是你的妹妹,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而不能亲近友善呢?”皇帝说道。
张国忠与陆善之争,既是政治斗争,也是权力之争,陆善想要拜相,但张国忠却不会允许,都想要做一手遮天的权臣,谁也不愿屈居人下。
这样的斗争,皇帝并非没有经历过,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虚伪之词,宠爱陆善的同时,放权张国忠,亦不过是他的权衡牵制之举。
“臣是怕,陆善有野心,对圣人不利,并非是想要挑起争斗。”张国忠回道。
“陆善是否有反心,朕心里清楚,你的忠心,朕也明白。”皇帝说道,“这些时日,你做宰相很尽心,不断有御史上奏称赞,尚书省的功德碑,就是最好的证明,朕听说,京兆尹为了歌颂你,还将朕修改的字用黄金装饰。”
张国忠连忙解释道:“功德碑上的金字,是因御笔修改,那碑文为京兆尹所写,京兆尹不敢与圣人争辉,故将御笔填金。”
精明奸诈之人,将结党臣子对自己的谄媚巧妙化为了对天子的敬仰,这样的话,皇帝很是受用,“那是你的功德,群臣有目共睹。”
“比起圣人创造盛世,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的丰功伟绩,臣这些实在不算什么。”张国忠又道。
“好了。”皇帝招了招手,宦官将他搀扶起,“朕答应了贵妃,要去太液池赏荷,一会儿庆王也会入宫视膳。”
“你做的一切,朕都看在眼里,你与陆善之间的事,朕不追究,你和陆善都是朕最倚仗的栋梁之才,莫负朕望。”皇帝边走边道。
张国忠叩首,“喏。”
皇帝离开后,张国忠也从紫宸殿离去,恰逢庆王带着傅母与刚出生不久的庶子入宫问安。
“右相。”庆王对张国忠很是尊敬。
张国忠拱手贺喜道:“恭喜十五大王。”
庆王便道:“可惜不是两位孺人所生,也非嫡出。”
“诞育了皇孙即是喜事。”张国忠道,“十五大王的脸色…”
庆王双眼有些发黑,似熬了多个夜晚,他便走近两步,低声道:“实在是孺人张氏与刘氏厉害,小王都快招架不住了。”
张国忠听后大笑,庆王宠爱两位孺人,他很是开心,随后不忘提醒道:“十五大王需多加节制,身体要紧。”
庆王点头,又道:“过几日小儿满月,府上设宴洗儿会,还请右相赏脸。”
“一定,一定。”张国忠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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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朦胧,山上钟声响起,身穿蓑衣的渔夫摇浆归家,岸边还有钓鱼的老翁,鱼篓里的鲤鱼扑腾着尾巴。
——苏州·寒山寺——
李忱与苏荷来到苏州后,住进了寒山寺中,然而苏荷来苏州,却并不是想要游玩。
刚落脚,苏荷便向寒山寺的僧人以及香客四处打听吴郡的名医。
然而经过多方打听,苏荷只打听到了名医的弟子。
大雄宝殿内,不信奉任何神明也不相信神佛的李忱,竟也跪在了金光闪闪的佛像跟前。
寒山寺的钟声响起,李忱双手合十,呆看着眼前的佛像。
“施主心有疑惑。”一旁敲击木鱼的主持停下手来说道。
李忱虽不信奉佛与道,却也尊敬两教的学说,“若是当真无心,佛还能看透我的心吗?”
“无心者,无一切心也。”主持看着佛像说道,“如如之体,内如木石,不动不摇;外如虚空,不塞不碍。无方所,无相貌,无得失。”
寒山寺为禅宗南宗五派之一的临济宗,李忱曾听闻过临济宗的无心说,“佛法太过深奥,李忱想不明白。”
“施主是世俗中人,岂有无心之说,”主持说道,“但能无心,便是究竟。”
李忱低下头,双目无神,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苏荷则在观音殿内礼拜,观音倒坐,位于殿后,妇人朝拜多为求子,而苏荷只为平安,她朝观音像叩拜后,又朝殿内的僧人鞠躬,“大师,我想向您打听一个人。”
“施主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