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37)
六礼参照新唐书与旧唐书资料,唐代无论是皇室还是官宦,都严格按照六礼执行,正妻在当时的社会地位还是相当高的,男性亲迎,就算是皇太子也要拜岳父,以及各种礼拜新妇。
第99章 长恨歌(五十三)
李忱见父子二人如此, 心中很是感动,她将苏仪扶起,随后向妻子的父兄行稽礼, 跪拜叩首道:“李忱在此立誓, 此生绝不负苏家与娘子。”
奠雁之后,王府亲事府执乘亲事进厌翟车于内门外, 苏仪携妾室来到雍王妃等候亲迎的庭院,自东阶而上, 亲自送上一件衣服作为告诫之物,“汝此去为人妻,当戒之敬之, 夙夜无违命。”
嫡母已故去, 遂由已出嫁的长姊为母,代为施衿结褵, 长姊从西阶上,看着长大成人即将出嫁的幼妹,便想到了自己, 自嫁做人妇始, 便与母家聚少离多, 内宅争宠,宠妾灭妻并不少见, 深知为人妻之苦楚, 不禁落泪,“七娘。”
“阿姊莫哭。”姊妹当中, 唯苏荷性格最是坚毅, 她反过来宽慰道:“七娘此去, 嫁的是良人, 我信她,所以才会嫁她。”
长姊点头,“七娘的眼光,长姊自是相信的,阿娘若是知道七娘如今长大成人即将出嫁,也会感到高兴。”
姊妹俩紧紧相拥,长姊随后便在苏荷的腰间系上五彩丝绳和佩巾,告诫道:“勉之敬之,夙夜无违命。”
苏仪所纳妾室,苏荷的庶母随于长姊之后,一同告诫道:“敬恭听从宗父母之言,夙夜无愆。”
苏荷向亲眷拜别,由青袖搀扶出内门,乘厌翟车至二门。
王妃下车后,宫人列仪仗于左右,掌扇交合羽扇在妃前,仪仗队缓步向苏宅二门外走去。
此刻,李忱早已等候在门外,揉搓着紧张得发汗的双手。
“王妃至。”
王妃仪仗至辂车前停下,新婚二人之间隔着两把羽扇,李忱坐在轮车上,有些紧张,也有些迫切,她注视着羽扇一动不动。
典仪官喊道:“恭请雍王揭扇。”
李忱轻轻抬手,交合遮挡的羽扇向两侧分开,苏荷身穿翟衣花冠,端站在她的身前。
由宦官搀扶起的李忱,瞪着双眸,眼前一亮,青袖扶着苏荷走近。
李忱虽没有说话,但二人对视的目光足以说明爱意与欢喜。
李忱从驭者手中接过登车时拉手的绥,将其递给了苏荷,“娘子请登车。”
苏荷接过执绥,由左右宫人搀扶登车,《礼记·昏仪》中亲迎之礼,新郎要为新妇驾车,因雍王身体不便,驾车的驭者本想代劳,而后被李忱制止,“寡人要亲自为王妃驾车。”
“喏。”
文喜与宦官合力将李忱扶上辂车,李忱拽着缰绳轻轻挥鞭,“驾。”
雍王为王妃驾车三周后,才由驭者代劳,文喜将李忱扶出苏宅大门,先行乘辂回府,苏荷则乘厌翟车随于后,苏氏亲族也一同前往送亲。
随在王妃仪仗后的嫁妆队伍,排成长龙,几乎将整条街道占满,婚车队伍到达靖安坊后,身后的十里红妆都未见尾声。
道路两侧围观的百姓纷纷翘首以盼,而坊墙高楼之上的楼廊与飞廊也都挤满了人。
“快看呐,亲迎队伍回程了。”
为了看新娘子的孩童,从人堆的缝隙里挤出,他们盯着厌翟车,被苏荷身上那身翟衣与妆容以及九树花钗冠惊艳,“好漂亮的新娘子啊。”
“不是说雍王妃相貌普通吗?”楼阁的窗边,两名食客正在对饮,“你们管这个叫普通?”
“比起长乐坊的花魁,崇仁坊崔家的嫡女,大明宫的张贵妃,曾经教坊的许贺子,雍王妃的样貌的确算不上出众。”另一个坐在左侧的食客说道,“但这个雍王妃,可不普通。”
“哦?如何说。”
“上元夜的叛乱中,长安县以南发生了几起巷战,其中有近三十个叛军,都是被一击毙命,其手法一致,快、准、狠,能避开铠甲保护之处,精准的攻击要害,这一定是长期生活在军中,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将士才能做到的。”左侧食客回道。
“你是说,这个雍王妃?”听到这样的话,右座食客显然有些吃惊,“果真是我大唐女子,惊世绝尘呐。”
“她是东宫举荐的人,借左右兄弟之手,栽培武将,掩人耳目,东宫对苏家,看来是有意扶持。”左侧食客道,“东宫立储十余年,屡为权臣迫害,虽有折损,却未伤根本,反得臣民之心,咱们的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人呐。”
“太子殿下的确不是一般人,”右侧食客低头看着亲迎队伍,“那么眼下这个雍王,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左侧食客摇头,“看不出,他究竟是否有争心。”
“不过恰恰就是这看不出,才更为令人可怕。”食客看着楼下,半眯着双眼,“如果一个人能将野心伪装成大善,亦或是隐世之心,骗过了所有人,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右侧食客道,“仅凭一夜,就获得了臣民的拥戴之心,求情赦免看似仁义之举,又未尝不是一种获得人心的筹谋,且神不知,鬼不觉,非刻意而刻意,简直是高人啊。”
进入靖安坊,辂车先行抵达王府,李忱下车于府门前等候婚车。
没过多久,鼓吹奏乐传入防内,乘载王妃的厌翟车抵达王府。
当车停稳时,送亲的苏氏族人手执花斗,向王府大门抛撒五谷、豆子与铜钱,引得儿童争抢。
“请雍王揭帘。”
热闹过后,李忱由人搀扶着走到厌翟车前,伸手将苏荷从车上迎下,毡褥从王府内一直铺到车底夯实的细沙上,新妇一身青衣,踩上柔软的毡褥下车。
妃先至门前,于北侧而立,雍王则在南侧石阶下,向雍王妃抱袖作揖,“王妃请入门。”
妻之意,谓之齐,迎娶正妻的礼节,无论士庶都十分重视。
火红的夕阳从西边照进王府,打在初昏的两个新人身上。
进入王府,和寻常一样,李忱坐在轮车上,由苏荷推着她将她送回,只不过今日,二人穿着婚服,一同走向今后将要共同生活的地方。
同样的路,已经走过很多遍,将来也还会有无数次,但从这一次过后,苏荷将会是以女主人的身份回到自己的家。
亲王初昏,侍婢于寝房正室设洗、陈馔,并用帷作为遮挡。
至寝门,众人停下,她们身后还跟着一众典仪与宫官,李忱推着轮车面朝苏荷,再次作揖,“王妃请。”
侍者推开寝门,便见斜阳侧照西房,夏日的黄昏依旧如火灼。
侍从走至北墙放饮食用具的土台,酌玄酒三注斟入尊内,又有宫人进入正室于西南隅设席。
李忱携苏荷从西阶入室,至席东侧而立,苏荷立于西侧,朝南而面。
跟随雍王妃的青袖与雍王的侍婢十一娘则互换位置侍奉,宫人奉盥而入,置于南北帷幕中。
雍王盥于南洗,“有劳。”青袖舀起一勺水浇至雍王手上,清洗双手。
雍王妃则盥于北洗,由十一娘侍奉洗手,毕后,各自从帷幕中走出。
青袖扶着雍王立于席东,雍王妃则于席西,典仪官奉饭食入内,喊道:“馔具。”
李忱向对席的苏荷再次作揖,二人坐下,女官奉饭食至正室阶前,“具牢馔。”
典仪承令,“诺。”遂于席间设馔,行同牢之礼,先祭祀而后食。
女官跪奏:“馔具。”
两名典仪跪于桌前,取肉脯、韭葅,分别授于雍王及雍王妃,二人将其祭于笾、豆之间。
典仪又跪取黍置于左手内,取稷放入右手,授王与妃,二人各受后,将其祭于葅醢之间。
典仪又取胏跪授,王与妃受,祭于葅醢之间。
祭祀完毕,女官,授雍王妃巾,雍王及雍王妃方才进膳食,共食三饭,饮肉汤。
“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