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长安(115)
“这是你策划的吗?”皇帝侧头质问道。
太子李怏一脸恐慌,“父亲,不是孩儿。”
“诛杀昏君,拥立太子,匡扶社稷。”
“你还说不是!”皇帝愤怒的拾起一把插在尸体上的横刀。
“父亲小心。”一名士卒挥刀向皇帝刺去,太子见状飞身过去阻挡,被一刀刺中了右肩。
李怏拽住锋利的刀刃,不让叛军向前,“阿爷,不是儿…”
“殿下!”宦官林进忠大惊,抄起地上的盆栽向那叛军砸去。
太子倒在皇帝的怀里,一遍遍念着,“不是儿。”
皇帝看着叛军的着装,“千牛卫怎会叛乱?”
陈元礼赶到御前,“圣人,叛乱的不止是千牛卫,还有…”他将目光看向厮杀的人群,“金吾卫。”
“叛军被安插在了禁军与府兵之内,若非他们现身,根本无法找出。”陈元礼说道,“敌暗我明,难以彻底清除。”
然并非是安插,而是禁军与府兵中出现了叛军,叛军的人数并不算多,只是他们无法分辨躲藏在暗处的叛军以及叛将。
皇帝大惊,“那龙武军与羽林呢?”
“臣与高将军的这些人马都是亲信。”陈元礼道,“请圣人放心。”
高仙之带着剩下的羽林卫冲出兴庆宫,准备杀出重围,亲自前往禁苑搬救兵。
长安与万年两县的防备竟趁混乱不战而退,换值巡视的南衙卫士,也大多都弃甲而逃。
领头的叛军,脸上带着一张假面,正骑马带着几支响应的队伍,里应外合围攻兴庆宫,皇帝身侧有宿卫的北衙四军,由心腹大将统率,所以宫内的叛军一时之间并没有得手。
而宫外又有金吾卫马麟与羽林军高仙之这样的大将死守,叛军久攻不下。
“邢兄,长安城动静这么大,禁苑那边肯定会有所察觉的,就算堵住了禁苑,京兆府周围还有数郡,一但他们率府兵来援,我们这点人马怕是难以应对。”
“州郡折冲府的卫士皆屯于治地,调集尚需时间,就算他们收到消息,也没有办法及时赶来,况且皇城大乱,天子被困,拿不到鱼符与敕书,私自调兵可是谋反之罪,如今拖住了禁苑,只要拿下兴庆宫,杀了昏君,我们就赢了。”
“咱们打了这么久,也不知道里面如何了,”
“昏君身边有陈元礼,张校尉手底下那支千牛备,我看悬。”
“集结人马吧,不能再耗了。”邢载说道。
“速去皇城通知王郎中。”一名军官朝左右道。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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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门·鼓楼——
长安报时钟鼓,皆在承天门之上,太史局官员记录刻漏,送钟鼓楼报时。
因太极宫在禁苑南,尚未受兵乱波及,然钟鼓楼内的官员早已跑尽,只剩几个鼓手被命令留守。
户部郎中王瑞带着数十人登上承天门,“王郎中。”负责击鼓的小吏从大鼓后面爬出。
就在他准备迎接王瑞时,却被一把短刀刺进了腹中,他低下头,“为…为…为什么…是你?”
王瑞眼神凶恶,在他耳侧小声道:“谁也不能阻止我成就大业,我要重建一个更伟大的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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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人对声音的敏感,总能在嘈杂中听出细微,就在适才她举符之时,她听到了城外传来的马蹄声,山摇地动,规模不下千人。
文喜带着上洛郡太守领两千骑兵绕过曲江进入长安城,得知叛军在追杀身穿紫衣的高官后,文喜并没有先去救驾,而是带着人马直扑永平坊。
看到上洛旗帜的旅帅,挥刀惊叫道:“快拿下雍王!”
叛军前仆后继,然而都被苏荷所阻,为阻这些叛军靠近,并未穿戴甲胄的苏荷,身上已有几道伤口正在流血。
李忱只能焦急看着,却做不了什么,她朝着旅帅嘶吼,“住手,住手,否则你们谁也活不了。”
然而旅帅只是想擒住李忱作为人质,给自己争取时间,因为城中的鼓声已经响起,是聚拢人马的号鼓,这意味着叛军集结,将要功成,待皇帝一死,拥立新君,他们便能从叛军摇身一变成为功臣。
“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一群饭桶,拿弓来。”
就在旅帅取弓时,一支强弩突然从后脑射入,穿眉心而出,贯穿的脑后,幞头上多了一个洞,鲜血混着脑浆狂流。
旅帅僵着身体从马背上跌落,他看着李忱,眼里充满了不甘,功名利禄近在眼前,而他却即将身死,他倒在了尸推上,眼前只有士卒们交错的双腿,天地混为一色,不甘心死去的人,眼中再也没有了光明。
作者有话说:
一些人的初衷是好的,但方式不对。
第84章 长恨歌(三十八)
旅帅倒地后, 文喜带着骑兵匆匆赶到,马蹄扬起的尘土覆盖了整座坊巷,叛军失去了统领, 便都丢下刀盾四散而逃。
苏荷单膝跪于地上, 用横刀苦苦支撑着颤抖无力的身体,最终因体力不支而倒下。
李忱回头将苏荷扶住, 这一次,是苏荷倒在了李忱的怀中, 让她无比心疼。
尽管她们得救,但是这一番生死惊魂,将会永远镌刻在二人心中。
李忱紧紧搂着苏荷, 心里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文喜将弓.弩收回,“郎君。”
上洛郡太守李守忠从马背上跳下, 快步走到李忱身前单膝跪地,叉手道:“上洛郡太守李守忠,拜见雍王, 末将来迟, 让大王受惊了。”
得救之后, 陆庆芸也松了一口气,“呼。”
“芸娘!”
“四娘。”
陆庆芸听到父兄的声音后, 看了一眼众人, 撑着坊墙爬起,朝李忱说道:“喂, 书呆子, 你刚刚被四个叛军追杀, 可别忘了是我救的你, 这份恩情,我日后会讨要回来的。”
“多谢陆娘子救命之恩。”李忱拱手回道。
“乡主。”
“芸儿!”
陆善看到一队装备齐全的人马后,便起了警惕之心,而后又抬头见到了军中旗帜,不由的起了疑虑,“折冲府…”
“阿耶。”陆庆芸从人群里跑出。
陆善便从马背上跳下,陆庆芸直扑进父亲怀里,委屈的大哭了起来,“女儿差点就见不到阿耶了。”
陆善用他那宽厚的手掌小心翼翼的安抚着女儿,“没事了,没事了,你差点也把阿耶吓死了。”
陆善在人群中看到了雍王,又见军中故友李守忠,很快就明白了这支地方军出现的原因,“走吧。”
李忱抱着身体越发滚烫的苏荷,着急道:“先带我去找医馆。”
“喏。”
然他们向北寻了一路,医馆里的医师大多都已逃走。
所有店铺几乎都是大门紧闭,一刻钟后,终于在混乱的西市中找到一家还亮着灯火的医馆。
敲门未有回应,再顾不上其他的文喜一脚将门踹开。
医馆内一片混乱,显然是在暴.乱中遭到了哄抢,“有人在吗?”
喊了半天后才有一老者从后堂战战兢兢爬出,文喜上前将他揪出。
“文喜,不可无礼。”李忱说道。
老者见李忱身上穿着紫袍,于路上重新系好的幞头,衣袍虽已破烂不堪,但冠冕却依然周正,气质也绝非凡人,于是连连叩首,“求官人做主。”
然而此刻李忱并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去处理医馆遭遇的不公,“老人家可是医师?”
“是。”老者点头。
李忱遂命人将大门关上,又将苏荷送到了内屋的榻上,“今夜所有人遭遇的不公,明日皆会得到安置,但眼下还请医师救治内人。”
老者也不敢怠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便开始诊脉,“夫人乃是力竭所致,又加上有风寒之症,引发温病,待老朽将外伤清理,再好好修养几天,没有什么大碍的。”老者从药柜中取出伤药,“只不过,后续的几个月里,最好不要再做力气之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