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43)
姜潭月终于如释重负,腿一软靠着山壁慢慢滑了下去跌坐在地,抬起脸浮出一丝虚弱的笑意:“真是吓都要吓死我了,玉姐姐你又救了我一次,咦秦姐姐怎么没同你一起?”
“她还在山上,这些活尸动作迅猛不畏疼痛,她缠着另外三只我才能下来救你。”萧白玉回头跃过浓雾望了望山上,只见本来明亮起来的天色忽然又被乌云笼罩,山头登时灰暗了起来,她呼吸蓦地一紧,黯淡下来的日头压得她沉沉喘不过气。
明知那三只活尸对秦红药并无多大威胁,却还是涌起一股想赶回去的迫切,她勉强转回头扶起姜潭月,急匆匆道:“没事了,你快下山吧。”
“哎玉姐姐,我同你一起去,我的金针好像能阻一阻这些东西,说不定能帮上你们。”姜潭月强忍恶心从活尸身上拔出金针,一只漆黑尖齿的长虫顺着金针钻出,她一惊之下跳将起来,抬脚一顿乱踩,竟生生把她们口中谈之色变的三尸旱魃虫踩死在鞋底。
原来那活尸是中了几枚金针才这般容易对付,萧白玉瞧她动作可爱,欲要笑一笑,嘴角却被心中那份沉重拽的翘不起来,不想再拖延下去便答应道:“那好,你抓紧我。”
她握住姜潭月的手肘,带着她脚不点地的直飞上山,乌云愈发厚重冷风渐起,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她提力猛地几窜,如闪电般划过山腰,几步踏上了山顶。入眼却是一片狼藉的坟地,不见活尸也不见秦红药,只剩被搅得七零八落的坟头和地上片片深不见底的坑洞。
萧白玉脸色一僵,身形一闪就立在坟地中央,秦红药的长剑就掉在她脚旁,她思绪迟缓动作却迅速,不知何时已将长剑拾起握在掌心。她攥紧剑柄,掌心被精铁烙的生疼,目光一寸寸挪过四周,扫过地上三具腐烂的男童尸体,停在不远处地上的一件灰色斗篷上。
每多等一秒都像是赤脚踩在烈火上,她强忍着被炙烤的焦急,俯身捡起灰色斗篷,展开细细打量。姜潭月大概猜到那位秦姐姐遇到了危险,也在旁四处观望着寻找是否有什么遗漏的线索,直到见了她手中的斗篷,皱眉想了半天,恍然道:“小如还清醒的时候同我说过,她在河边玩水时就见到对岸站了个身穿灰色斗篷的人,就在七鼎山!只是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天空一道惊雷响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淋下,点点打湿了她攥在手中的灰色斗篷,转眼间雨势更大,乌云弥漫整个山头,暴雨倾盆而下,打在身上都有浅浅的刺痛。萧白玉的声音在大雨中极具穿透力,冷静而低沉:“这里已经没有危险,你下山去吧,我走一趟七鼎山。”
姜潭月抹了一把脸,虽又马上被雨帘挡住了视线,也依稀能看到萧白玉面容冷凝,雨水顺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不断淌下,仿佛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神情坚硬泛白。一恍惚想起这样的表情之前也见过一次,还记得之前有个人上山不小心被岩谷银蛇咬了,唯有银蛇胆才能救他一命,当时他一个兄弟也是这般面无表情,二话不说便上山去抓极具危险的岩谷银蛇。
那时才知道冷漠不语并非漠不关心,只是存了义无反顾豁出命的心思,看来秦姐姐对玉姐姐来说很重要啊。姜潭月这般想着,直把怀里大大小小的药丸解毒草一股脑的塞萧白玉手中,她做不了更多的事,又愧疚的低头不语。
她知道若不是为了救自己两位姐姐根本不会分开,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不能保护自己。萧白玉握着一手的药瓶,又瞧见她晦暗的脸色,一眼便知小姑娘在胡想些什么,先是收好药瓶,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放轻了些:“放心,在药庐等我们回来。”
她手指搭在已被雨水浸湿的肩膀上,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她湿冷的温度,姜潭月用力点了下头,再不多耽搁她的时间,在暴雨倾盆中大声道:“我这就下山,玉姐姐千万小心,我等你们回来。”
雨水将山头打的泥泞不堪,姜潭月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几步,再回头看时已不见了萧白玉的身影,她仰起头顺着七鼎山的方向眺望,大雨迷蒙密布空中,所见均是潇潇而下的雨幕,已开始在心中默默祈祷她们二人平安归来。
七鼎山下的河流在大雨倾泄下汹涌湍流,拍打在山壁上激起千翻浊浪,只有一处狭窄的小道沿着山壁一路盘旋向上,道旁有几颗花已开尽的桃花树,树上枝桠有几处很明显的折断。折枝断口处还很新鲜,萧白玉脚下一踏,在小道和山壁间来回借力腾身而起,极快的向上窜去,不多时就到了半山腰。
鼻间敏锐的嗅到一丝尸臭,几乎同时两柄铁钩划开雨幕直冲向眼前,萧白玉扭身一避,掌力向前狠推,铁钩猛地撞向山壁,半柄钩子都深陷进山崖,持钩的两人直挺挺的扑向山壁,脑袋咚的一声闷响硬磕在石头上。可两人却片刻没有停顿,手中轻轻一拔,深陷在山壁中的铁钩就被他们毫不费力的拔出,反身又在狭窄的小道上猛扑向她。
这两人身穿简单的粗布麻衣,只是普通村民,但眼珠不转面容僵硬,隐隐泛出一层死黑之色,看来早就没了呼吸。萧白玉心中怒火越燃越烈,手中弯刀用上了十层功力,迎着铁钩狠狠一击,两柄开山破石的铁钩在她刀下碎成几段,左掌顺势推出,掌力连击在二人胸口处,活尸脚下不稳连退几步,接连滑落山崖掉进了山下湍急的河流中。
她全身已被雨水浇透,盘起的发髻虽不乱,湿透的鬓发却黏在眼角唇侧,浸满水的衣衫沉甸甸的挂在身上,她左手抓住衣襟内劲鼓动,暗扣崩开腰带断裂,一把将外衫扯下扔出悬崖。她提刀继续向上跃去,一路忽然蹦出的活尸少说也有十具,当真是布下天罗地网等她一脚踏进来。
山道本就狭小,两只活尸跃出除了出手再无退路,再加上雨势甚大,危险都来的防不胜防,这样下去真的到了山顶想必也会筋疲力竭。
即便清楚如此,她脚下不停刀下也毫不留情,一人一刀冲破层层阻拦势必要上山,大雨冲刷下刀刃干净的不沾一丝脏污,雨水随着她刀罡猛力挥出,仿佛都变成了致人死地的尖锐暗器。短短一炷香的时间硬是打退了数只活尸,登上山顶时已耗掉了大半力气,胸口剧烈起伏,在倾盆暴雨中大口呼吸着。
略微平复了一下急速的心跳,她身形笔直,骨节苍白的手指握紧弯刀,一步一步踏的谨慎又坚定。心头被焦急和忧虑反复煎熬,她甚至感受不到用力过久的手腕都开始微微颤抖,站在山头空地中央高声道:“下这般大工夫引我来此,难道你还畏畏缩缩不敢现身?”
“好啊好,萧掌门如此骁勇善战,倒是让我们男儿之身都自愧不如。”尖锐而干涩的笑声刺透雨幕,钻入耳中激起心底更浓的烦躁感,萧白玉沿着声音看去,只见身前隔着一道狭长的深谷,万仞峡谷间只有一条铁索相连,山崖对岸站了十几人,一眼便望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秦红药伏在地上,不动不响,距离实在相隔太远,又在雨雾中看不清晰,不知是死是活。萧白玉呼吸一窒,半分也不耽搁,脚尖一点便踏上铁索,铁索之下云封雾锁,不知尽头。对面的人也动了起来,十人依次踏上铁索,却是走的摇摇晃晃,让铁索剧烈震动起来,连带着萧白玉脚下都无法立稳。
眼看着一人站立不稳登时跌落山谷,落到一半才爆发出惨烈至极的惊吼声,其他人却毫无反应,依然晃晃悠悠的踩着铁索靠近,好像随时都会掉下去。萧白玉正觉不对,定睛看去,只见众人虽面色红润如同常人,但眼神空洞茫然,神情一片空白,似是不知他们自己身在何处,只是执拗的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接近她。
“萧掌门,这些人可都是普普通通的村中百姓,你当真要狠下杀手吗?”说话之人披着灰色披风,脸上带着一副般若面具,身形在大雨中虚无缥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