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73)
听她此言一出,姜家两姐妹也站起身,将一直负在背上的包裹解了下来,抖出一叠叠的信件,姜流霜边忙活边啧了一声,小声道:“还好意思说呢,当时也不知道谁要死要活的拦都拦不住,若不是我不怕死又进去搜寻了一遍,这信件恐怕只能问那个死人去要了。”
姜潭月安抚似的碰了碰她的胳膊,私语道:“知道堂姐你辛苦啦,大不了之后让玉姐姐帮你去多抓几只毒虫。”
姜流霜撇撇嘴:“别了,万一伤了她,我还怕红药找我来算帐呢。”
两人嘴上说着,手下也不停,金铁衣眼睁睁的看着他极为熟悉的信件极快的传阅开来,他身为武林盟主,亲笔写的英雄信数不胜数,他的字迹如何对于武林众人来说早是过目百遍。那信上饱蘸笔墨的一点一撇,都明晃晃的昭示着信件的主人是谁。方才还乱糟糟的山顶忽地寂静了下来,人们的眼睛完全离不开信封上触目惊心的胆寒字眼,上百封信几乎封封上有着“养尸之法”,“炼尸”,“极阴之地”等闻所未闻又毛骨悚然的描述,言辞之狠厉,手段之残酷,叫人如何把这些信件和眼前一向正义凌然的武林盟主连在一起。
隐隐有人倒抽冷气,甚至有人到了此时依然不信,急急摸出这次武林盟主大会的英雄令,一字一字对照,待全然确定之后,已是满心惊慌无措,不明白这么多年来,他们到底遵奉了一位什么样的武林盟主。
萧白玉看着始终一言不发的金铁衣,总觉得很是反常,虽说她这次上黄山也是做足了完全的准备,可金铁衣居然一句也不曾辩驳,按理他绝不会如此轻易的认了,更别提他身边还有一位武功深不可测的神秘之人。
就在此时,一阵隐约的铃铛声窜入耳中,凌崇眼神一亮,长出气道:“终于到了!”
萧白玉看向场地入口,只见一个大汉扛着一条老树般粗壮扁担急速奔来,扁担上五花大绑着一个人,头倒吊着,经过着一路的摇晃,脸都被憋成了猪肝色。
“凌帮……”
名字都没叫完,凌崇就上前给了一拳,气道:“你个不中用的,我不过快走了几步,你们便连个人都抬不动了吗?其他人呢,还在路上爬着吗?”
大汉把扁担一甩,扁担带人重重的摔在地上,那人发出一声闷哼,艰难的扭动了几下。那大汉急道:“帮主,你刚走没多久,就有武功高强的点子拦在山路上劫道,弟兄们都在与那些点子们缠斗,才掩护咱先上来。帮主你要的人放着了,咱赶紧去帮弟兄们。”
凌崇双眼一瞪,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又响起来:“凌帮主不必忧心,都是误会一场,我听手下来报山中有不名人物,才下令拦截。若知是凌帮主的人,一早便请来了,我这就下令手下放行。”
陈玄公挥了挥手,立刻有人领命而去,不久后便听到嘈杂的哄声由远及近,凌崇一听便认出了自家兄弟的声音,这才重重的哼了一声,理也不去理陈玄公。
萧白玉扫了眼被结结实实绑在扁担上的人,开口道:“你是不知道来者何人才拦截,还是早知他们带来的人是谁,才要在半路就杀人灭口?”
出乎意料的,陈玄公竟浮起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双眼直视着萧白玉,悠悠道:“萧掌门何出此言?”
萧白玉不偏不避的对上他的视线,那双幽深骇人的尖细瞳仁无法威慑她半分,淡然道:“这人是谁,你和金铁衣都熟的很吧,作为金府的大管家,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都是他一手操办的么,贩卖女子,售卖私盐私铁,私藏火器,赚取了多少黄金细软,在他身上搜出来的账本中都记得清清楚楚,需要我当众一一细数么?”
金铁衣冷汗涔涔,后背湿了一片,绣了金丝的鹤袍都紧紧粘在身上,又是战栗又是闷热。但与之相反的,陈玄公笑意更甚,他看都不看金铁衣,对他如坐针毡的模样视而不见,似是鼓励般问道:“那敢问萧掌门,金盟主收敛大笔金银财宝所为何事,我也瞧不出他出手如何阔绰,金府如何辉煌。”
萧白玉低低的笑了一声,并非听不出他像是逗宠物般玩乐的语气,只是打心底里厌恶与这些人在此处浪费时间,她开口似铁骑突出:“的确,金府再怎么辉煌,又如何比得上你们朝廷的富丽堂皇。不过即将被火炮踏平的皇宫,恐怕连寻常人家的屋舍都能高它一等。”
萧白玉如何看不出他故意向凌崇示好的用意,只在于觊觎他傲海帮从海盗手中抢来的几十门火炮和战船,若不出她所料,这不阴不阳的人定是宫里的太监,虽不知幕后主使到底是谁,但可以肯定,他们的目的绝不止整个武林,更是对整个中原最至高无上的地位的争夺。
“哈哈哈哈,好啊萧掌门,真是厉害,难怪,难怪,哈哈哈。”陈玄公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听不出半分高兴,阴刺刺的笑声如针一般,直刺的人心都紧缩了起来。但猛地,笑声戛然而止,嘴角拧成了一个扭曲的弧度:“但是萧掌门,就凭你这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就足以让朝廷出动十万铁甲踏平九华山,抄你九华派满门,你知也不知?”
无需萧白玉再去回应,底下早已是哗然一片,有人一脚踹翻了椅子,吼道:“金铁衣,你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这到底怎么回事,你做的那些龌龊事,甚至还把朝廷的人带来盟主大会,算我瞎了眼,枉叫了你十年的盟主!”
凌崇也终于听明白了此人的身份,非但不惧,反而勃然大怒:“朝廷?我们海盗为患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们死了多少个弟兄你们连个屁都没放过,现在拿朝廷来压我们,你算老几?”
经过一轮轮的真凭实据,众人心中仰慕数年的金盟主早已轰然倒塌,一时间群情激奋,只听仓啷拔剑声不绝于耳,往日中最敬重金铁衣的门派现在是最为怒火滔天,剑鞘一扔,脚尖点地嗖的窜了出去,也顾不得自己是否是他对手,剑尖直指金铁衣的胸口。
金铁衣虽心神大乱,但突的被剑的寒光晃了一眼,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他双眼一暗,冷哼一声,衣袖都已鼓动了起来。但忽然,本一直对他的窘迫袖手旁观的陈玄公前踏一步,不见动作,但内劲蓦地如排山倒海般压来,更猛过狂风暴雨下的巨浪滔天,莫要说提剑冲来的人被定在空中一动不能动,就连场中纷乱的众人,也彷佛真的淹没在汪洋大海下,一张张脸都被内劲压迫的通红。
萧白玉见识过他的本事,也从未轻敌,是以他内劲一发,萧白玉也发力运功,将九华派的几人牢牢护在身后。但出乎所有人意料,陈玄公并未下狠手,而是柔柔的送出一股力道,将定在空中的人好整以暇的送回人群,紧接着便收功入体,好像眨眼间又换了一副面庞。
“诸位请先冷静下来,本公无意伤人,本公也不曾想隐瞒身份,只是不愿喧宾夺主,只等各位尽情比拼,盟主大会结束后再同各位明白交谈。”说到这里,陈玄公轻飘飘的看了金铁衣一眼,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无奈,又继续道:“只是现下看来,这盟主大会应是要不了了之,那本公也就敞亮说了。不错,本公乃殿前司礼监大总管,当今圣上龙体欠安,特赐本公拟定一切诏书之权,今日本公前来,也是圣上的心意。”
在场众人虽多是粗人,但话还是听得懂的,换句话说,这位公公坐的就是当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但武林中人,谁又管他地位高低,哪怕见了他深不可测的功力,也没一个人服气。只是摸不准他到底为何而来,便也都暂且听了下去。
“萧掌门,莫怪本公驳你面子,方才的事,都是你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事实绝非如此。”陈玄公掸了掸袖子,他用词礼数周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柄柄利刃:“你们所说的刀剑门一事,仅凭这位女子的一面之词,又怎可断定是金盟主所为,若本公不曾记错,那尸体旁可是留下了你九华派唯一的掌门令,足以证明你当时在场。若你在场,你又为何不出手相救,除非你就是下杀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