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57)
秦红药本就一直站在火器室门边,自堂主房内一路走来,早已瞧见些弟子神色不对,隐隐猜到了这一出戏码,只是想看看他们最后能演到什么地步,而且廖文这人,想来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让他亲眼看到这一幕,怕是说破嘴皮子也不会叫他相信自己。
廖文内力相差秦红药甚远,又被关在密室中,再加上情绪激动,从未曾注意过外面的声响,此时被她一说,目光犹疑的转了几圈,还是抵不住心中的怀疑,急忙扑在青石板上,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外的响动。果然,不断有微弱的惨叫声传入耳中,还有他们烈焰堂独有的雷火弹噼啪爆炸的巨响,定是弟子们同人打斗了起来。
忽然从门外隐约传来呼喝声:“廖堂主可在火器室中?是否将秦红药那妖女引了进去?”
廖文辨认出这声音正是金铁衣派来通知自己的手下,立刻气聚丹田冲外喊道:“不错,我完全遵从金盟主的指示,那妖女就在这里……只是外面发生了什么,我堂弟子可还安好?”
“很好很好,金盟主不会食言的,盟主派我等好好送廖堂主同你的妻儿弟子一程,叫你们在九泉之下快活相会,还请你们烈焰堂走好啊。”
“不……不可能……”廖文扑在青石板上,十指深深的嵌在泥板中,鼻尖用力的抵在石头上,目眦欲裂疯狂大喊道:“金盟主答应过我会好好照料我妻儿同烈焰堂弟子们的!”
然而再没有任何回应,任凭廖文怎么呼喝大吼,却只有外面越来越低弱的惨叫声,最后连那些时有时无的叫声都消失了,一时间突然都归于死寂。廖文喊到一丝声音都发不出,身子颓然滑下,只能呆呆的跪坐在青石板前,老泪不停滚落,甚至都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人。
秦红药不耐烦的摸了摸耳垂,差点被密室中的回声震聋了耳朵,她踢了踢廖文软成泥的身体,催促道:“行了别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看了就想挖了你双眼,赶紧打开门出去。我进火器室之前已给手下下了命令,你妻儿已被带到安全的地方,你的那些弟子么,或许也救了几个。”
廖文一时间几经大起大落,半天回不过神,面上神情也呆滞僵硬,只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秦红药,在漆黑无亮的火器室中竟有刹那间觉得她美艳至泛光,犹如天神下凡。他想问你们修罗教到底在图谋什么,又想问为什么居然是你救了我,最后却只憋出一句话:“这道门当真只能从外面打开。”
秦红药从头到尾波澜不惊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错愕,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廖文,一脚把他从门边踢开,恼怒他浪费如此多的时间,真是满脑子的愚义。秦红药运功在手,十重的万毒冰火功在体内流转起来,已不知比从前的威力强上多少倍,掌心贴在厚厚的青石板上,屡屡热气蒸腾而起,石砾肉眼可见的在她掌心下化成泥水,不多时石板上便出现了一个深深的凹洞。
廖文目瞪口呆的看着厚如山岩的石板在她掌心下渐渐融化,终于理解了她口中的这些破烂青石板困不住她一个时辰是何种意思,他依然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满心的怨怼想发泄,但一对上秦红药似威胁似警告的眼神后便一个字都不敢再说,只得屏息静气的等着她运功破门。
忽然有细细索索的杂音窜入耳中,混在石水滴滴答答淌下的声响中,秦红药双眉一蹙,掌心暂时离开了石壁,侧耳仔细去听。廖文不知她为何突然停下,张了张嘴问道:“怎么……”
“闭嘴!”秦红药头也不回的甩下两个字,耳朵紧紧的贴在石壁上,才勉强捕捉到那极微小的细碎声,似乎是燃烧的声音,并且越来越近,她心中一沉,这时才发觉硝石的味道好像又比方才浓厚了许多,鼻息中满满都充斥着火/药刺鼻的呛味。
秦红药暗骂一声该死,金铁衣的手下竟是在火器室周围引燃了火/药,连等待他们被关在密室中饿死的耐心都没有,就是一心要把他们斩草除根,这火器室中满满都是硝石,但凡有一点火光定是会引起天崩地裂的爆炸。她一只手揪起廖文的衣领,用了狠劲问道:“这火器室还有没有别的出路,或是躲藏的暗室,什么都行,外面引燃了火线,这里马上要被炸毁了!”
廖文自然明白若是这里见了火星会有什么惨烈的后果,他被揪着领子提了半个身子起来,呼吸被卡住,一张脸却是惨白到毫无血色,哆嗦的小声道:“真的只有这一条出路……”
他话音刚落,引线燃烧的霹雳声已近在耳边,一丝火光嗖的从石缝中窜出,只眨眼间,仿佛干柴遇烈火,满室的硝石味猝然被点燃,星星火光连成了熊熊火海。那几门新铸好的火炮只来得及发出几声脆响,便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铜片铁块轰的一声炸成了碎渣,犹如最刚猛霸道的暗器在密闭的室内飞速弹射。
再厚的青石板也撑不住如此强劲的爆炸力道,只听得轰隆声不断,数块完整的高大的青石板都裂成了块块碎石,哗啦的倾斜淹没而下,如同山洪铺天盖地而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刹那间一座火器室已化为乌有,漫天的烟尘连着火光,就着火炮爆炸后散开的硝石火/药,越烧越烈。爆炸噼啪声接连不断,火势逐渐蔓延至正堂,席卷过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弟子尸体,整座烈焰堂当真化作了一团闻所未闻的烈焰。
金铁衣派来毁尸灭迹的手下远远的站在山丘上,观望了片刻这无可抵挡的火势,映着远方的天空都是一片惨红,他微微露出些笑意,放心的转身回金府复命去了。
第91章 天南地北双飞客(贰)
日头正高,此时的阳光已褪去初春时的温暖和煦,自山头无所遮蔽的倾泻而下,耀眼而灼烫。在九华山的练武场上,众弟子们顶着高升的烈日,挥汗如雨的舞弄刀剑,时进时退,气势宏大,呼喝声都整齐划一。
萧白玉灵巧的穿梭于场内的长刀间,威风凛凛的刀气擦着她衣摆掠过,她时而指点一下某人偏颇的招式,时而出其不意的进攻某人漏出的破绽,整整一上午下来,她背后薄薄的白衫早已渗出片片汗渍,却是乐得其所。
远远就瞥见周城急匆匆的自山路攀登而上,赶到练武场边踮起脚尖,搜寻几眼后边紧锁在她身上。萧白玉心知他是有事禀报,白影轻巧的腾身而起,跃至场边,她挽起鬓角汗湿的一缕发,静待周城开口。
“师父,探子来报,有一队人正朝九华山赶来,约莫二十五六人,气势汹汹,应是来寻仇。”周城拱了拱手,师父几日前便同大伙说过铸剑山庄灭门嫁祸一事,是以他语气还算镇定。
萧白玉心中有数,红药已走了八日,算算日子她应该在回程的路上,这几日来铸剑山庄一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与铸剑山庄交好之人的来山寻仇是早晚也躲不过。自从那日处置陆坦之并放走他请来的杀手后,九华派掌门人回山并同修罗教同盟之事早就人尽皆知,能在红药回山之前把这些人打发掉也是好事,省的那人日夜兼程赶路回来后还要被杂事烦心。
“为师回房换件衣裳,你先带人在山脚下候着,能谈妥最好,谈不得也只好暂时委屈他们了。”萧白玉做好了打算,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几日,要把所有的杀手锏都留在盟主大会上,即使现在被误会也不能开口解释,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沈绘同楚画也还未从洛王府归来,若是让金铁衣起了戒心,把那些账簿证据都付之一炬,那她们手中除了金铁衣同洛王府的信件外再无其他铁证,倘若金铁衣一口咬定信件全是伪造,那她们煎熬等待了如此之久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城见她转身欲走,忙又出声喊住了她,犹豫道:“此事师父要亲自出面么,现下师父同秦护法正处在风口浪尖,既然师父想一口气等到盟主大会再做文章,不如在此之前干脆不要露面,免得越来越多的人抓着师父不撒手,此事交给弟子去办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