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难容双绝艳(130)
幸好萧白玉手下亲传的一二百弟子始终坚守自心,并未沾染赌酒,在掌门人的一声令下,将山中所有后招的弟子仔细筛选了一遍,只留下几个心地善良根骨结实之人,剩余的全部赶出了九华山。还将山中大大小小的筛盅赌具和几十坛劣酒聚集起来,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再派人整顿鱼塘开掘农田,为来年春季做准备。
不过也是正值冬日,农务活干起来不大利索,孟湘独居古涧几十年,一向自给自足,对这些还颇有经验,便借着沈绘搀扶着下田亲自指导弟子们做活。萧白玉的确想要孟湘长住九华山指点一下弟子,却不曾想过是在农活方面被指点□□了不少,本还在犹豫让老人家如此辛苦是否不孝,但眼看着孟湘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每日下田比弟子们还勤快,便也随她自由自在去了。
萧白玉每日清晨一睁眼就同大弟子周城扎入账房,近乎连续半年的入不敷出,着实让九华派举步维艰,夜夜忙到三更才回房。秦红药在一边等的是望眼欲穿,她自从在孟湘口中问出远在东北的长白山上有雪色蟾蜍的踪影,就迫不及待想出山去寻,奈何答应了萧白玉一同前往,不得不眼巴巴的等着她整顿好九华山,眼看着日子如流水般过去三四天,出发之日依然遥遥无期。
终于秦红药耐心被消磨光了,直接冲进账房一把将萧白玉拽了出来,周城拨弄算盘的手僵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掌门被人拖走,也不知该不该上去阻拦。萧白玉手中还握着账册,就被一路拽回房里,门砰的一声关上,她瞧了瞧紧闭的门窗,又迟疑的瞥了眼手中的账册,无奈的先将手上的事放在一旁,抬眼对上了秦红药阴沉沉的表情。
她先是自知愧疚,这几日只顾着忙着派中大小事务,夜里回房时都已经精疲力尽,两人之间连话都说不上几句就沉沉睡去,也难怪秦红药脸色如此难看。萧白玉将账册抛在桌上,腾出手来拉着她坐到桌旁,示好似的替她倒了一杯茶,歉意满满道:“这几日是不是冷落到你了,抱歉,我今晚会早些回来,你再等我几个时辰就好。”
她明明是在道歉,却让秦红药一听更是吹胡子瞪眼,怎么被她一说,自己好像都成了深闺怨妇,化作一块悲惨的望夫石,谁说她是在气这个了。热气腾腾的茶水被推到面前,秦红药板着脸看也不去看,拎起堆在一旁的包裹甩到桌上,那包裹看起来很沉,砸在桌上还有咚的一声闷响,震得茶杯都微微一晃。
萧白玉瞟了一眼包裹,明明今早起床时还尚未看到,不一会儿就收拾好全身家当了么,莫非是要抛下她离家出走的意思?她被自己的突发奇想惹出一声笑,但看着秦红药越来越黑的神情,这时候笑出声委实不是什么正当行为,便轻咳一声压住勾起的嘴角,动了动脚下坐近了些,身子便自然而然倾过去。
茶递过来可以不接,但人倾了过来就必须伸手拥住了,双手似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也不打量一下主人脸色,自顾自的伸了出去抱了个满怀。萧白玉靠在她怀里摸了摸她的侧脸,又以唇带手,在她面上落下轻巧的一吻,安慰道:“再有两日我这里就打点好了,陆坦之挪用了太多九华派的存银,空子实在太大了。”
其实这一点也是早就猜想到的,若说这次围山的刺客还是借着洛王爷的钱财,但之前那一波波被买来围追堵截的杀手,包括血燕堂那几人,每人都身价不菲,几乎花光了九华派这几年的存银,弄得现下哪怕只想着养活这一山的人都困难重重。萧白玉靠在她肩上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说着打点好了其实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勉强能撑到来年春夏,若再想出山盘缠都不知能从何处来,去长白山一路恐怕当真要餐风饮露了。
秦红药却不知她从哪里学来这些哄人的招数,一摸一亲火气都下了大半,褪去冷淡后的亲昵着实让恼怒的人顿时一败涂地。本僵硬着怀抱住她的双臂也软了下来,秦红药拍了拍她的身子,终于开口道:“我只是气你有了困难也不同我商量,我留在九华派等你难道是为了整日枯坐的么,这包裹是我托流霜从北漠送来,今早刚到,应是足够了。”
萧白玉这几日忙的都忘了旁人,听她一说才恍然想起留在成都的那几人,来不及去看包裹,先问道:“流霜?她们也来九华山了么?”
“她可没空来九华山,先带着姜家和楚画回了北漠,毕竟劫了狱,成都是容不下她们了。”秦红药也不急着推她坐起来,这几日虽说同床而眠,但别说拥抱了,就连话都没有几句,怀抱她的力气不禁大了几分。
萧白玉闻言好奇心大起,伸手拨开了包裹,满满一包袱的黄金白银滚落出来,叮叮当当的掉在桌上,晃出一室的金光白亮,底下还压着厚厚几叠银票,难怪包裹看起来鼓胀沉重。虽早知秦红药家底丰厚,但却不料她随手拿出的包裹都能抵得上九华山一年的收成,萧白玉怔了半晌,她从未将九华派现今的难处说出口,可这人却能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个大概,甚至从千里迢迢外送来援手。
喉中堵塞了好一会儿,感动道谢的话挤在胸口,只剩满心温暖,但也知决不能这般轻易收下,谁人的钱财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欲要回绝时却又担心惹秦红药不悦,只先言旁事道:“这么贵重的包裹,流霜是怎么送来给你的,我都不见你们有过联络。”
“哼,这几日你几时正眼瞧过我,当然不知我同流霜如何通信了。”秦红药故作生气的哼道,满满一包裹的钱财自然不可能交由信使,姜流霜那数以千计的毒物便在此时派上用场,来往不仅神速还极为隐秘。通过那些小东西才得知她们一行人先回了北漠,医仙一家在中原自是待不下去,在北漠也足以躲避官府追兵,楚画的伤也未到致命地步,便暂时在北漠修养伤处。
秦红药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低头去看才发现她瞧着包裹眉头紧缩,那句问话显然也只是随口说出,她还沉浸在苦苦思索中。秦红药清楚她心中所想,警告般的点了点她的肩膀,威胁道:“你若是想着如何回绝我可要思量好了再开口,小心我直接甩身走人。”
萧白玉直起身,看了看秦红药又隐约泛起怒意的面容,才妥协般的笑了一下,叹道:“我知你一定会尽力助我,才迟迟不肯坦白这些难处,想不到你还是……”
“是谁说我不是外人的。”秦红药还是没忍住打断了她,语气生硬,心中早就生起不满,但看着她这几日忙进忙出还是压抑住不去打扰她,但见她毫无开口求助的意思,怒火终究还是爆发了出来。
萧白玉故技重施,又抚了抚她的脸颊,软化着她冷硬起来的棱角,宽慰道:“莫生气了,我收下便是,劳你等了我这些日子,我们明日便出发。”
“等你有什么可劳累的,只有干看着你忙碌才真的让我心焦。好了,你快回去忙你的。”秦红药一听出发两字眉眼便舒展开来,她怎会不知萧白玉将九华派看的比恢复武功还要重要,若不帮她将九华派整顿好,怕是两个月后都出不了山。听她肯收下自己好意,秦红药倒是赶起人来,将包裹束好后合着账册一并塞到她手里,推着她出了门。
有了秦红药这一包裹金银,九华派陡然便宽裕了起来,事事也能有条有顺,再不必为几月后的衣食发愁。萧白玉极快的打点好一切,便去向孟湘辞行,有孟湘手下的穷奇坐镇九华山,不管在明在暗都不用担心有人敢闯进九华山,沈绘也决定先留在九华山,一面陪着孟湘一面等楚画自北漠来找她,毕竟她们最后的目的都是在盟主大会上揭露金铁衣的真面目,是以九华山便成了她们暂时的根据地。
几番交接后,萧白玉同秦红药一人牵了一匹快马,一路直向长白山而去,两人都只背负了简易的行囊,欲要速去速回,除了一些必备之物外只多携了一枚孟湘赠与的引虫丹。据孟湘所说,雪色蟾蜍定在长白山上,只要在山顶上运功融化这枚引虫丹,蟾蜍便会寻香而来,得来毫不费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