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128)
“是因为我几乎是看着她长大,我并不清楚我在她的成长里到底扮演的是一个怎样的角色,我担心我是否在她目前并不长的人生历程里,说过一些什么话,或者是做过一些什么事,让她对我产生了某种……分辨不清的情感,这种情感可能并不一定是爱情,是依赖?是比爱情更深一层的过分浓烈的喜欢?亦或者是……一种过于异化的感情。”
“这的确很难分辨清楚。”虞沁酒说,扭头看她,轻飘飘地补了一句,“那你问过她了吗?”
裴慕西抿唇,没有回答。
“也许她自己早就已经有了答案。”虞沁酒又补充,“只是你在这里猜来猜去的,她可能比你想得更清楚。”
不得不说,对待他人的情感问题,旁观者总是更清楚的那一个,可真正当自己置入那个情境下,却又可能做出理性认为是正确的选择。
裴慕西拿起小熊保温杯,喝了一口里面滚烫的凉茶,陷入了沉沉的思考,兴许虞沁酒说得对。
她不应该小看夏糖。
“还有呢?”虞沁酒突然问她。
裴慕西愣了几秒,“什么?”
虞沁酒斜睨她一眼,“你在这里思来想去,总不可能就因为这一个顾虑烦这么久?”
裴慕西静了几秒,笑得恣意,
“你还真是会读心术。”
虞沁酒扬了扬下巴,“那是。”
“快点说!”她看了一下手表,语气有些凶,“我等下还要飞到南梧市去。”
裴慕西轻扬唇角,凝视着自己手里的小熊保温杯,
“她很小的时候就一直很维护我,跟在屁股后面喊我姐姐,给我画丑丑的星空图,揣着糖炒栗子在兜里带回来给我吃,因为我想看雪就在南广市给我笨拙地下初雪——用那种喷雪玩具。”
“后来她长大了,我生病了,她抱着我随便给她在路边买的那盆绣球花,坐在病房门口,天天陪我说话,给我写手写信。我离开南广市的很多天,她给我写了很多封手写信。”
“前几个月,我回来了,遇见她的时候,她说她不生气,就算我没能去成她的演奏会,也不生气。她在我每年生日的时候,都会给我买一张彩票,她希望我变成一个运气很好,也永远自由自在的人。听说我因为之前的车祸不敢再开车之后,她就偷偷跑去学了驾照,不小心出了一个小车祸之后,因为害怕我情绪失控马上跑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
“昨天晚上,她给我表白了。”
说着,裴慕西停了下来,眼底泛着些湿润的泪光,纤细的眼睫被沾湿,可她还是笑,
“在表白之前,她和我说清楚了明年就要出国留学的事情,她抱着那盆我三年前留给她的绣球花,跨越了大半个城市来找我,把我会顾虑的点全都老实地告诉我……她从未和我隐瞒过什么,并且从来都把自己的害怕和顾虑坦诚地摆在我面前。”
“最后她问我,要给我表白多少次,才能和我谈恋爱?”
话说到这里,虞沁酒有些惊讶,体贴地把自己兜里皱皱巴巴的纸掏出来递给她,凝视着她好一会,组织了语言,说,
“她很真诚,这听起来完全不是一个十九岁小孩的思维。”
裴慕西擦了擦眼尾冒出来的泪,吸了一下鼻子,
“不是。”
“正是因为她十九岁,所以她才拥有我们这个年纪无法拥有的真挚和纯粹。”
“也是。”虞沁酒点头,“你得好好珍惜她。”
“她很喜欢你。”她又补了一句。
“我知道。”裴慕西垂下眼,“我不是一个会期待爱情的人,但如果要是她的话,我希望不会再和她分开。”
虞沁酒了然,“你也很喜欢她。”
“你们可以在一起了。”她明快又简单地说着,像一个真正的旁观者一样,给出笃定的答案。
裴慕西笑,“你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人,每做出一步选择,都需要经过慎重的考虑和抉择吗?”
“行吧。”虞沁酒看她一眼,仿佛也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顾虑,“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就是我的难题。”裴慕西说,“她明年出国,我要是答应她,我们便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她会去往这个世界更大的一面,我会担心,会顾虑,会患得患失,也许那时候我们会分开,甚至会斩断现在的这种关系。”
“就算不是出国,我也才回国三个多月,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完全不一样,我怕她因为过去的那些记忆而喜欢我,也怕她越认识到现在的我,就越不喜欢我。”
“我也怕我自己,只是因为一时的心动和荷尔蒙而去喜欢她,我从来没谈过恋爱,万一我不是那种越爱越久的人,而是很容易在爱情里感到腻的人,我会伤害她,这恐怕比让我伤害我自己更难受……”
“那你考虑的事情,还真的有些多。”虞沁酒快刀斩乱麻,做出了总结。
裴慕西点头,“所以我还没到可以和十九岁的她在一起的地步。”
“那要到什么地步才可以?”虞沁酒提出问题。
裴慕西垂下的眼睫颤了颤,然后抬眼望向虞沁酒,轻声说,“我要等,等她让我心动到无法控制住,让我忍不住不再去考虑这些问题,让我所有的顾虑都消散,让我管不了这么多,让我一看到她就只会想到爱情的甜蜜和美好,却想不起分开之后的悲伤,让我只想和十九岁的她在一起。”
“也要等她完全分辨清楚,她对我的感情到底是哪一种,到底与之前的依赖和信任有关,还是纯粹的成年人之间的感情。在这种清醒的克制下,我会纵容她,让她融化我所有的抵抗……”
她说着,停顿了几秒,喝了一口小熊保温杯里的凉茶,脸上重新漾起笑意,
“直到她让我觉得,我不爱她就会死。”
虞沁酒显然被她这番过于直白的内心剖析震惊到,张了张唇,欲言又止好一会,才说,
“你们两个,还真是足够通透。”
“你们真的以前都没有谈过恋爱吗?”她感叹着,“这观点,确实挺值得让人学习的。”
“没有。”裴慕西说,“至少我没有。”
“我以前总是习惯对爱情这个词语做出限定,觉得别人的爱情都不美好,反而让人痛苦,觉得它转瞬即逝,觉得它珍贵到很难出现在我周围,觉得它从未长久过……”
她说着,笑了起来,有些以往从未有过的浪漫和期待,
“但是现在,我决心不再给我的爱情制定规则,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我都只期待她来给我的爱情下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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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沁酒在太阳落山后离开了裴慕西的住处,也离开了南广市,她似乎被裴慕西的情感和过于豁达的观点触动到,对自己面临的难题也有了新的决定和打算。
可至于虞沁酒和她那个很重要的人,之后到底会发生些什么,裴慕西并不清楚,毕竟每个人遇到的事情和状况都并不一致。
夏糖在微信上答复她,说保证不会躲着她,只是可能要稍微准备一下。
裴慕西说好,并且在外卖软件上下单了两箱牛奶,地址是南广大学的女生宿舍,夏糖昨天喝的酒度数有些高,她担心夏糖今天会一直头痛,虽然夏糖不说,但她仍然从夏糖按太阳穴的小动作当中瞥见了端倪。
之后,她便开始弥补昨天临时出门后搞砸的画稿,实际上,那杯水几乎将她所有未保存的画稿全都击溃,重新打开数位屏的时候,她只发现了一片白。
意外的,她没有多崩溃。
只是沉静地坐了下来,重新绘制新的画稿。
仿佛除了某个喝醉酒后又头痛的小仓鼠的事之外,这世上已经没有其他能引起她情绪波动的事情。
晚上,月亮高挂,她和远在伦敦的房东通了电话,交谈了关于购房的事宜,她很喜欢这栋房子,也暂且拥有算是充裕的金钱,可以将这个很方便看月亮的房子购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