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仰望+番外(12)
少女嗓音轻软,在她耳边轻轻诉说。
车顶上倒映的两个身影互相依偎,在光晕里摇晃生姿。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应当是醉糊涂了。
裴慕西倏地抬眸,朦胧的视野里,依稀可见少女当时仿若在呼吸着的睫毛,白皙肌肤,眸底明亮的月光。
她始终记得。
夏糖盯着她看,离她距离很近,把刚刚她随手扔在一旁的菠萝啤拉环摊开在手上,上面写着“再来一罐”四个字。
赤诚的眸子里不加任何杂质,生动又漂亮,
“那我们明天一定要再见一面。”
“我把我的运气全都打包送给你。”
-
那是她们见的最后一面。
裴慕西那晚醉得有些厉害,本是记不太清那些细节的,可当那四张彩票被塞到她手里,卷着温热的体温时。
许许多多被遗忘的细节,也就全都卷土重来。
愧疚又多了几分。
她那时答应了夏糖的“明天一定”,可惜没能做到,于是就和那些客套的“下次一定”一样,裹挟了一层敷衍的意义。
如果夏糖没当真就好了。
裴慕西睁开眼,打开包,凝视着被自己放在包里夹层的几张彩票,垂下了眸。
少年少女的赤诚总是最能蛊惑人心。
把玩笑话当了真的一方,也总会让说出玩笑话的人感到惭愧。
“嗡嗡——”
手机振动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裴慕西轻阖眼皮,先是看了一下车窗外流动的光,好让自己彻底从散碎的记忆中清醒过来。
然后点开通知。
一条很长的微信跳了出来,顶着一个可爱的棕色小熊头像,小熊在荡秋千:
【姐姐,其实我是有一点生气的。
只是因为你今天下午装作不认识我,因为你还叫我小皮猴。关于这两件事我有些生气,但其他的事情,我不生气,从来都没生过其他的气。
姐姐以后别装不认识我,也别叫我小皮猴了,不然我真的会很伤心,也会稍微有一点生气的。
不过生气归生气。
还是得给你说一句生日快乐。
如果有时候快乐有点难的话,那你就找我哭哭,说些什么都可以,不说光哭也可以,我可以说很多很多很多话,你一句话都可以不用说。
对了,彩票今天晚上九点半开奖。
我暂时把姐姐的月亮押在我这里,要是中奖了的话。
我们就再见一面吧QvQ 】
作者有话说:
这怎么能不见啊呜呜呜,我怎么被甜到也要呜呜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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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秒
即便是多年不见。
即便裴慕西没能遵守当年那个“明天一定”的约定。
夏糖所能想到最生气的点,只是她装作不认识她,只是她开着以前的玩笑随口叫她“小皮猴”。
没有恨来恨去,没有我原谅你我讨厌你我一辈子不见你,就算是在最后一封信件里放的狠话,夏糖也只是在说:
我可能就一辈子不和你说话了。
换一种方式理解就是:我还是有可能会和你说话。
夏糖人如其名。
像是包裹在坚硬糖纸里的一颗夹心软糖,连放狠话都只不过这个程度,还要加上“可能”这个词语,来消融狠话里的凌厉和恶劣。
似乎十几岁的年纪就该如此天真烂漫,心里不装事。
裴慕西静默地看了一会,觉得那个荡秋千的小熊仿佛也在咧开嘴朝她笑着似的。
心情好上几分,连熬夜后的疲乏也散了几度。
抬眸撞进后视镜里那道温善的视线。
司机拐了个弯,冲她笑,
“生辰快乐。”
裴慕西愣怔一秒反应过来,想是刚刚夏糖冲过来那一句“生日快乐”被司机听到了。
南广的出租车司机仍是热情似火,就像这座城市的天。
她撩开额前散落的发,眼底多余的情绪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收到祝福时的愉悦和笑意,
“多谢。”
司机又笑笑,似是感慨,又似是随意说了一句,
“过佐中秋,今晚嘅月光仲好靓。”(标注1)
裴慕西顺着往车外望,已经到城郊,月光通透明亮。
明晃晃的漏进眼底,溜在脸侧。
顺着这缕被还回来的月光,裴慕西的指尖触上明亮的屏幕,点开那个小熊头像,打下几个字回过去:
【见面的话,请你吃饭】
接着从微信界面退出来。
手机正好弹出闹钟提醒。
9/16,是个特殊的日子。
像是在提醒她已经回南广一段时间。
还有事要做,也有人要见。
裴慕西心不在焉地叉掉手机提醒,想把手机收起来,却又莫名想起夏糖的那条长微信。
好似也在提醒她,没什么好倔的。
又不是苦大仇深的电影,这世上本就没有什么无法缓和并且非得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就当是从夏糖这里学到的让步。
裴慕西这么宽慰着自己,便拨通那个一直储存在通讯录里的号码,将冰凉的屏幕贴在耳侧。
“嘟——嘟——”
等待接通的时间有些漫长。
她指尖按住音量键,轻轻摩挲,尽量耐着性子等待着电话那头接通。
但是没有。
裴慕西等了许久,最后平静地按下手机,按断这通打不通的电话,侧眸看向车窗外,城市边缘处的灯光摇摇晃晃,映在她脸上,燃起荒凉穿堂风。
让她本来闲散的心思倏地清醒了几分。
也终于想起:
电话那头的那人总是忙得不可开交,就算是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期。
也一贯如此,从未改变。
-
好不容易熬过交稿期,连熬了几个大夜。
裴慕西打算报复性睡觉。
可惜,她这几年的睡眠状态一向不好,没办法实现报复性睡觉的目的。
是被淅淅沥沥的雨声吵醒的。
她昨晚睡在二楼。
摘下眼罩睁开眼,就是透明敞亮的玻璃天窗,豆大般的雨珠一颗一颗砸下来,近得过分,像是要砸碎那扇薄薄的天窗,直冲冲掉到她脑门上似的。
下雨天睡觉最舒适。
半梦半醒间听着稀里哗啦的雨声,更是另外一种享受。
即便醒了也不愿起床,只漫无目的地躺在床垫上,被宿醉后的头痛折腾得缩在被子里闭目养神。
清香荡漾的青梅酒香仿佛还在鼻尖萦绕。
周湛昨晚打电话过来问她到家没有,问她有没有把那个妹妹送回去,结果发现她在家里一个人喝酒,骂她自讨苦吃:
“叫你去酒吧喝酒,你给我在酒吧里喝气泡水,结果现在一个人在家里喝什么自酿的青梅酒,等会喝嗨了别又给我爬车顶上,不然摔死你也没人来救。”
裴慕西那会喝得正欢,没把周湛的气急败坏当回事,把外套脱下之前,掏出兜里的那颗糖。
包装花里胡哨,糖纸揉得有些皱皱的。
她看了几秒,拆了糖扔进嘴里,甜津津的夹心软糖,酸奶味道软糯香甜,流汁溢满口腔。
夏糖的话莫名在心底一闪而过,裴慕西笑着对周湛说,
“放心,今晚不会爬的。”
“有人把我的月亮押走了,就算爬上去也看不到。”
周湛全当她说醉话,骂骂咧咧地挂了电话。
裴慕西就拎着酒上了二楼。
酒是南悦斯泡的,浸了三年。
当时密封到位,这时饮风味正好,酒香浓郁。
裴慕西知道分寸,没喝太多。
但许久没碰过酒,酒量越发差,喝上小杯就醉得厉害,早晨醒来头晕得厉害。
雨声渐小,裴慕西起来洗了个澡,打开窗户,混杂着细雨的微风荡进来。
她把醒酒汤煮上。
随意打开投影仪点了个电影,开始护肤。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寡淡的脸色,“啧”了一声,下定决心下次交稿绝不熬夜。
“嗡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