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庭漫步+番外(378)
当他们的谋划顺利进行,周烐和周家军被传召,发现多具宫人尸体时,周烐的面色很不好看,甚至可当怒气冲冲。宫人何其无辜!可他却无法发火,因为他与他们皆是战场上的无情鬼,哪怕再如何冠冕堂皇,身上也背负着数不清的杀孽,杀过的无辜人又谁比谁少呢……
到了朝龙殿,周烐被临时受封为护龙将军,皇帝要求他暂时驻守朝龙殿,并分派人出去将宫中反贼诛杀,另外又让丞相派邪道弟子从旁协助,其实就是监视。
即使隐血楼主已是站到二皇子一侧,其手下也并非是友军,是以到外面,已经偷偷瞧见卫氏玉令的周家军毫不迟疑将这些邪道弟子杀死,并装模作样在宫中游窜,没有碰到一个人。
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皇宫内异常安静。
而皇宫外,御甲卫已镇压暴动,回来时却见宫门紧闭,不禁狐疑,狐疑少时,他们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想办法,可这高耸坚固的宫门哪有那般容易被打破,除非有攻城车或是登墙梯,然这些也只在皇宫军库里有,甚至因甚久无用已是损坏得差不多。
如此御甲卫几乎就是在宫门外干站着,既发懵又着急。他们倒是想求助禁军,奈何禁军被迫聚集在南侧,无法前来支援。
一个半时辰缓缓流失,远处沙尘如约掀起。
棋子亦悄然落下。
柏晓军两万人、百里军一万人出现,虽人数与上头交代有差,但战场变数多,实际与谋划不一样也属正常,是以北禁军看到旗帜后大喜,忙示意底下两军绕行,与南侧八万禁军夹击叛军。可底下两军却摇旗示意开城门,从城门内直接一鼓作气突袭。
啊?北禁军统领发傻,不知其想作何,但既然他们是圣上请的援军,又是柏晓大将军亲自带军,应是自有妙计罢,于是北城门大开,柏晓带领三万军鱼贯而入。
接着柏晓下指示,一万五千人分三路,前往东西北城墙,另外一万五千则前往南侧。
北禁军统领看着这情况愈加狐疑,然转念一想,这是加强三侧城门的防守,以防敌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不愧是稳健的大将军。
只是……怎么上城墙的这些柏晓军皆是一副要威胁人的模样?
南侧,柏晓的到来鼓舞了士气。禁军统领向登上城墙的柏晓抱拳,问是否要冲出去,柏晓点头,命其让军队后撤,将城门打开,请君入瓮后再关上。
南禁军统领傻眼,忙再问一遍,得到相同的答案。又问缘由,乃是将二皇子军请进来后围攻,以最低伤亡拿下胜利,还可将叛军收编。
听上去不是很靠谱,但是见得柏晓大将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南禁军统领也就迟疑着下令开城门。
结果二皇子军还真的堂而皇之入城,城门也在敌军全部入城后关上,然后……
禁军就被两面夹击,南禁军统领也被柏晓拿剑挟持,接着二皇子高声劝降,许以“降者有功无罪,不杀”,又有绍子野等人带皇城全部百姓集中于南侧,另三侧城墙守军也尽皆被押到此处,南侧八万禁军无奈投降。
一切发展,安静非常。
在南地亭子内的男子也静默地继续下棋,移主将、三名副将及一万兵马至宫门前。
御甲卫见身后出现叛军大惊失色,混乱不成阵,二皇子再行劝降之语,又言之皇宫内无有半点动静乃是因他的人侵入皇宫所致,御甲卫坚持无三息,尽皆投降。
旋即二皇子命人摇旗,皇宫宫门随之大开。二皇子只带恒桀、柏晓以及一位戴面具的女子,还有五百兵马入内,五百兵马之中包括绍子野、魏靖琳、周轩与魏芸澜四人,他们皆是要去救魏公。
至于其余兵马,则皆在宫门口待命,也是为避免御甲卫假投降而作防备。
宁静继续蔓延,直至二皇子带三百人抵达朝龙殿,这份宁静才被打破,“绵绵细雨”悄悄来临。
“儿臣参见父皇!”一身绒甲的二皇子站在殿门口,向龙椅上的皇帝抱拳一礼,不卑不亢。
被困在朝龙殿内的文武百官面色极差,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在有人作表率。
苏维钰迈开脚,当着皇帝的面,自文武百官面前走过,跨过朝龙殿的门槛,站在二皇子身后。
这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面色铁青的军行总司毫不犹豫迈步走出去,而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又看了看朝龙殿外乌压压的兵士,也立马一个接一个跟着走出朝龙殿,站到二皇子身后。
不单是他们,就连皇帝的暗士都现出身形,识时务地倒戈至二皇子一党。
无有一个人留在朝龙殿,朝龙殿内也不见大公和丞相身影。
“他们皆于中途发觉而离开。”周烐小声禀报。
二皇子颔首,此乃意料之中,大公及其亲卫自有人去料理,至于那位丞相,其既然诚心相助,他便不会过河拆桥,其去往何处他都不管。
现下他只想与高座上那位好生聊一聊。
于是二皇子独自一人踏入朝龙殿,其余人皆在外等候,不,苏维钰抱拳告辞。周烐想叫住他拿回卫氏玉令,然苏维钰先开口,道一句“此物会交还失主”。
失主自是小小主人,周烐轻叹,回首,继续安守在朝龙殿外。
朝龙殿内,乾思泓立于阶梯下,仰头望着到这时还老神在在的父皇,凝望半晌才开口:“父皇,年少时,儿臣就问过您,您为何不喜儿臣,今日儿臣还想‘最后’问您一次。”
孝乾帝歪坐在龙椅上,一手杵着脑袋,一手搭于椅柄,他勾起嘴角,眯着眼睛,似笑非笑。
“呵呵呵,老二啊,你可知朕最讨厌谁?”他不答反问。
虽不知他为何问这个,但乾思泓还是老实回答:“大公,他们十八人一直把您当作傀儡,还想除掉您,立谒氏之子为帝。”
“不对,他们利用朕,朕也利用他们,不过各取所需,哪里会讨厌,朕还将太子除掉,让他们没得选,该是他们讨厌朕。”孝乾帝嘴角上扬,似乎甚是开心,也不知他在开心什么。
“那您应是最讨厌儿臣罢……儿臣乃龙星,威胁您的地位。”
“也不对,你是龙星又如何,朕照样当了这般久皇帝,享够了福,哈哈哈。”笑声即起即落,他悠悠道,“老二,你猜不到啊,朕来告诉你,朕最讨厌的是朕的爷爷,乾国最负盛名的帝王。”
讨厌太爷爷?乾思泓微微皱眉,无法理解,在父皇出生前太爷爷就已死,他怎会讨厌太爷爷?
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孝乾帝坐正身子,说:“朕打小就天天听他的事迹,周围人皆是对他赞誉有加,还希望朕也能成为他。每每听此,朕就只想嗤笑,那老头儿是个好皇帝?哈哈哈,他是最差劲的皇帝,不懂得享受,不懂得惜命,天天去打仗,天天去算计,为了什么?天下?子民?哈哈哈——!”
其又大笑,真心发笑。
“真是愚蠢,这子民你保他们一百年两百年,第三百年就变成别人的,这天下亦是留不住,何必费那个心,还是说为了被人记住?那更不必如此费事,像朕这样贪图享乐,照样能被人记住,甚至记得更久。
且如若朕做一两件好事还会被后人赞扬,而像那老头儿,一旦晚年做错那么一两件事就会成有污点的君主,再加上常年发战,更是不会落得好名声。真是何必如此费力不讨好。你觉得呢,老二?”
乾思泓叹气,凛声答:“为天下百姓而谋而战岂会是愚蠢,儿臣相信太皇爷爷并非是为了于青史留名才如此做。父皇,是您小人之心了。”
“哼,正因如此,朕才会讨厌你,你和那老头儿真是相像。”说罢,孝乾帝抬手,以袖掩唇打了个哈欠,接着笑又非笑,言,“也罢,朕乏了,不愿再见你了。”
音落,他阖上双目,靠在龙椅上垂首,似是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