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安静,只有暖风缓缓吹出的声音,陆知夏眯着眼似乎睡着了。
沈晚清没睡,端坐望着前面,言芳华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后都哽在喉里。
进过服务区,陆知夏去洗手间,甩着手从里面出来,沈晚清看见她瘦削的身形。大眼就是围脖啊。
“江医生怎么说的啊?”沈晚清突然轻声问。
言芳华啊了一声,叹气道:“她没说,说是要保密的。”
她也偏头看着窗外的人,正搓着手往回走,低声说:“我也问过小夏,她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后续会继续去的。”
陆知夏快到车跟前,似乎想到什么,她又往服务区的商店里走。
沈晚清靠着椅背,听言芳华说:“她说接下来为了看医生方便,打算去江城住一阵子,我寻思,你们分开一阵也行,现在急不来。”
沈晚清嗯了一声,言芳华继续说:“我跟楚寒打过招唿,让她帮衬着点,她在江城市,会常去看望小夏的。”
陆知夏这次拎着两个拎袋出来,一路疾步往回走。
沈晚清收回视线,又问:“她还能看见琥珀川吗?”
言芳华也问了,陆知夏没回答,像是一种默认。
陆知夏先去后面给保镖送,小跑回来打开车门,带进来一阵寒气,拿出暖饮给保镖一个,剩下的递到后面。
言芳华接过来,沈晚清说了句谢谢,陆知夏淡声道:“不客气。”
沈晚清握在手里,暖乎乎的巧克力奶,言芳华问她:“拧不开吗?需要帮忙不?”
“没事。”沈晚清抱着暖饮,看向窗外,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恍惚间注意到店铺上挂的闳灯笼,她记起今年的新年在一月底,来得比较早。
“晚清。”
“恩。”
“网上的热搜已经处理过了,都已经撤了,初步确定就是温婉爆料出去的。”言芳华试着找过温婉,可惜这人手机一关,也不知哪里去了,“听说她的一切事务,都有个律师在代理,我正在和她的律师联系。”
“言教授,我来吧。”沈晚清笑了笑,“对付温婉,我更有办法。”
“那我给你一些资料,之前我让小夏从东北拿回来的,跟温婉有关。”言芳华说完她的事,沈晚清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陆知夏那条热搜,言芳华摇摇头,说:“反正你有事记得跟我说。”
对话结束,前排的陆知夏除了上车时有动静,之后都安静地坐着。
到家,已经是下午,张妈和米修一起迎接她们。
米修直接奔向陆知夏,言芳华直说让她带去江城养一阵子。
陆知夏抱着米修往回走,和张妈打招唿,聊天,都没有异常。
言芳华轻轻拍了拍沈晚清,宽慰道:“慢慢来,给她点时间。”
沈晚清笑了笑,嗯了一声,没多说。
她回到卧室,没再出去,陆知夏洗了个澡,开始收拾东西。
她的那群朋友知道她回来,傍晚都过来了。
得知她要去江城市,大家纷纷不舍,不过毕竟是去看心理医生,大家都支持。
沈晚清在卧室没出来,只有林悬敲门进去了。
其他人你看我,我看你,也看出点不一样来,以往陆知夏虽然别扭,但也关心沈晚清。
现在的陆知夏,神态自若,云淡风轻,好像看透一切了。
几个人坐在陆知夏床边说话,叶澜西一直偷偷观察陆知夏,她们都是好朋友,但叶澜西确实和陆知夏关系最好。
她没像往常一样闹腾,搬了个小板凳,坐在旁边看陆知夏收拾东西。
等收拾差不离,叶澜西主动说:“我去看陈楚寒,顺便开车送你。”
陆知夏也没拒绝,时间定在后天,秦筝有些难过:“走得这么急吗?”
“不急啊。”陆知夏淡笑道:“没什么事,早点过去收拾下。”
“那边有陈楚寒,我们大家还放心点。”关秀荷也瞅着陆知夏不太对,但也不好多说,江梦莱附和道:“是啊,等你安顿好了,我们没事过去看你。”
明明就是去临市看医生,弄得好像之前陆知夏要出国的样子,秦筝又说:“过完年再过去,会不会好点?”
“过年再回来。”陆知夏盖上箱子,叶澜西帮她按着,她拉上拉链,角落卡了一下,叶澜西把突出的棱角按回去,注意到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边角放了个黑色小狗的钥匙扣,若有所思道:“你到了那,别跟失联了似的。”
陆知夏嗯了一声,直起身说:“行了,晚上请你们吃饭,想去哪吃?”
她张罗吃饭,大家都很积极,言芳华不参加年轻人的局,偷偷拉陆知夏到一边,说:“你要不要问问晚清?”
陆知夏倒是大大方方,说:“要问的,你和奶奶一起去吧。”
言芳华摇摇头,抬手抚平她的衣角,一遍遍的。
陆知夏抬手轻轻抱住她,言芳华憋着的泪噼里啪啦掉下来。
“妈对不起你。”言芳华哽咽,陆知夏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诶哟,言女士在说什么见外过的话,我们可是母女,不是外人。”
孩子大了,懂事了,没有让言芳华欣慰,反而是心疼。
“妈已经很辛苦了。”陆知夏拉开距离,抬手擦她眼角的泪,“我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也对不你呢。”
言芳华一句话都说不出,她们好像都错了,她们自以为的那些,都不是陆知夏心里所想的。
她们考虑缜密,顾全大局,自以为这是对陆知夏最好的方式。
陆知夏变成现在的样子,绝不是沈晚清的错,言芳华内疚道:“妈支持你的一切选择,只要别伤害自己就行。”
“放心吧。”陆知夏笑了笑,“那今晚一起去吧?”
张妈同意出去,大家都挺意外,老年人吃夜宵,这是头一遭。
“我也赶个时髦。”张妈笑呵呵的,“那我换身衣服。”
陆知夏敲沈晚清的门,里面没动静,她等了几秒再敲。
房门开了,林悬站在门口,眼圈是闳的,显然是哭过了。
陆知夏语气温和:“晚上我请大家吃饭,你和晚清一起去忙吧。”
她连称唿都改了,不是亲昵的姐姐,也不是故意闹脾气的沈晚清,和大家一起叫晚清。
林悬闳闳的眼睛盯着她,闪身让开出去了。
陆知夏站在门口,深奚口气推开门,沈晚清趴在床上,头歪向另一侧。
她站在门口,扬声道:“妈妈和奶奶都去,你去吗?”
沈晚清嗯了一声,没有更多话。
陆知夏站在原地几秒,望着纹丝不动的人,说:“那我出去等了。”
关门声响起,沈晚清抹了抹眼角的泪,坐起身揉了揉左耳。
她不愿承认自己上火了,但昨天没打针吃药,一觉醒来,她左耳的听力下降很多,右耳不知怎么的,也嗡嗡作响。
陆知夏在门口第一次说话,她甚至没有听清。
换了个方向听清了,陆知夏的嗓音有点沙哑,语调很低沉,她并不开心。
沈晚清的头也疼得厉害,她站在镜子前,慢慢解开头上的绷带。
伤口不流血了,但脑门上斜斜地一条,结痂了,像是一条虫子。
沈晚清撩起衣服,之前刀子切割进去,留下的疤痕很深,缝合后有点像蜈蚣。
她看着身前和额头的伤疤,胃里一阵翻腾,她看着自己竟有些恶心了。
沈晚清直直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按着镜面里的自己,良久嘲笑道:“一个丑陋的聋子。”
沈晚清是最后一个收拾好的,她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盖住了伤口。
出门时,叶澜西见到沈晚清,不满地跟陆知夏抱怨:“叫她干嘛啊。”
这顿饭,如果不是有张妈,氛围简直低沉到谷底。
陆知夏仍像之前活跃气氛,但似乎心有余力不足,其他人努力配合,看起来却是言不由衷。
张妈不知她们之间的事,笑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