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夏守在旁边,想带她去看看医生,她摇摇头,偏过头笑着看陆知夏,低声说:“孩子,谢谢你,不过还得再麻烦一下。”
接下来袁望舒的话,却让陆知夏的泪水一下子充盈眼眶。
她说:“孩子,奶奶大概这两天就走了,我不想回海京市了,你问问晚清,有没有时间,过来送我一程,没有就算了。”
陆知夏忍不住哭出声,哽咽道:“奶奶,你别这样,我们去看看医生,您还得替吴奶奶看看这世界有多漂亮呢。”
袁望舒却自顾地跟她交代起了后事,她语气平和,似是早已感知到一切,她笑着说:“我这辈子,没有执念了,够数了。”
至于沈语堂和沈廷筠,袁望舒摇摇头,闭着眼睛说:“这辈子,我就自私一回,我不需要他们送终,就是要麻烦你了,你要是觉得晦气……”
“奶奶。”陆知夏扑到她身上,泪水滚滚而落,她从没嫌弃过。
“这个档案袋,沈语堂若是找你,你交给他,”袁望舒显然已经提前准备好,“麻烦你了,别嚷晚清经手,他们关系很不好,这里还有封信,你交给晚清。”
陆知夏当晚联系沈晚清,说明情况,连同老人家的意愿一同说了。
沈晚清挂断电话,和震怒的沈语堂说:“我有事,必须现在离开。”
“事情还没谈完,你要去哪?”沈语堂拧眉不悦道,“说完再走,现在哪都不许去。”
沈晚清脸色也沉下来,提醒道:“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更不是跟你汇报,我现在就要走。”
沈晚清的顶撞次数越来越多,沈语堂怒道:“你这是越发欠管教了。”
她执意要走,沈语堂叫人拦住她,沈晚清这次没客气,抄起一旁的高尔夫球杆,打成一团。
沈语堂连连拍桌子,斥她要造反,以前只是语言顶撞,现在竟然敢动手。
他也彻底火了,叫来更多人,将沈晚清围在中央。
沈晚清像是疯魔一般,对任何人都不留情面,大家不敢下狠手,被揍得嗷嗷叫。
她打出一个豁口,直接冲了出去,沈语堂脸色黑成锅底:“看什么看?还不去追!”
沈晚清冲出去时,往日跟在她后面的四个保镖,正在大门。
后面的人嚷嚷拦住她,沈晚清杀气腾腾地冲过去,吼道:“都给我滚开!”
Alpha要上去时,被一旁的ga拽住。
四个人拉扯时,沈晚清冲出去了,她一路像是逃命一般的狂奔。
另外一个ga开着车门等她,吼道:“沈总,上车。”
沈晚清犹豫时,听见身后狂妄的叫声,她矮身坐进车里。
车子一路开走,将所有人甩在后面。
沈晚清气息急促,戒备地看着她,问:“为什么要帮我?”
“陆知夏告诉我了。”ga坦言道,她收到陆知夏的信息,说明这边的情况,“我觉得我还是正常人,袁奶奶平日里对我们都不错,你该去送她最后一程。”
Oga将她送到机场,扬起一丝笑,说:“沈总,这次,我就不跟着你了,你要保护好自己。”
“给我站住!”有人从不远处冲出来,估计沈语堂调动机场附近的眼线来抓她,ga推了一把沈晚清,催促道:“快走,我断后。”
沈晚清一路冲进候机厅,她回头看时,ga正在被暴打。
她心口犯疼,泛起恨意来,她恨沈语堂,恨透了。
沈晚清再登机之前,还是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还是熟悉的那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沈晚清的眼眶酸痛,她关机,坐在靠窗的位置。
曾经多少次不安和慌乱,她试图通过这一通电话,寻求到安慰。
但最后都是徒劳,她一次次失望过后,终于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再也不给他打电话。
沈晚清从兜里翻出手机,开机,这次打给陆知夏。
“喂,怎么样?顺利吗?现在在哪呢?”陆知夏秒接,关切自然而然流露,或者说,陆知夏对她,很少刻意隐藏,她的冷漠,她的怒气,以及现在的关心,情绪都会正常的表达出来了。
“我在飞机上了。”
“我让人去接你。”陆知夏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你就听我一次,可以么?接你的人,也是你的人。”
袁望舒状态很不好,生命最后的钟声,随时都会敲响,她不敢离开,怕错过最后一刻。
沈晚清嗯了一声,说:“好,听你的。”
救护车,陆知夏和沈晚清商量之后还是叫来了。
通过层层关系,江知意帮忙找到的熟人。
医生上门,带着一些设备,老人的生命体征平稳,但整体已经接近尾声,医生建议去医院做更细致的检查。
袁望舒意识清醒,她本人拒绝去医院,她也不想死在医院里。
医生给她带上氧气罩,袁望舒已经虚弱到给不出回应。
几个小时后,ga在机场接到沈晚清,陆知夏给袁望舒加油打气,说:“奶奶,晚清就快到了,您再等等。”
袁望舒没有反应,陆知夏连续叫了几声,声音有了哭腔时,袁望舒的睫毛颤了颤,努力地勾起一丝笑。
“您再等等,晚清就要来了。”袁望舒轻轻点头,又闭上了眼睛。
陆知夏的手在发抖,控制不住,她接连目睹人生的离别,现实残酷到她根本没机会拒绝。
沈晚清紧赶慢赶,赶在最后一刻,冲进了房间。
袁望舒似乎感知到她的到来,缓缓地睁眼,沈晚清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叫她奶奶。
陆知夏站在一旁,眼睛早就闳肿。
袁望舒慢慢抬起手,似乎在叫她。
陆知夏忙凑过来,袁望舒抓着她们的手,慢慢地放到一起。
她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渴求地看着陆知夏,用残余的力气将她们的手握到一处。
沈晚清的泪水模糊了视线,陆知夏强忍泪水,意会到袁望舒的意思,她主动握住沈晚清的手。
袁望舒缓缓地点头,唿奚开始厚重,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她只是笑了笑,慢慢闭上眼睛。
人,在吴秋水头七那天,也跟着一起去了。沈晚清一路情绪跌宕起伏,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放声大哭。
陆知夏杳着醇,用力抱紧沈晚清,给她力量。
医生默默地退出房间,房间里只有哭声。
夜色深时,沈晚清的情绪渐渐平稳,陆知夏询问她的意思。
沈语堂那边,沈廷筠那边……沈晚清摇头,鼻音很重道:“我要尊重奶奶的遗愿,她不想见的人,不让见,他们,”她苦笑发狠道:“他们真得不配。”
当夜,陆知夏连夜带着袁望舒去了当地的殡仪馆。
两人通宵守灵,谁也没说话,并排跪在地上,袁望舒穿着吴秋水送给她的艳丽时装,手腕上漂亮的镯子,一个小巧的钥匙做点缀,在昏暗的灯光下泛起的亮光,像是生命尽头的余晖。
翌日,袁望舒被火化,按照她的意思,悄悄地将她葬在吴秋水旁边。
她们在墓地呆了整整一天,沈晚清跪在墓前,一言不发。
陆知夏守在她旁边,再次要跪下来时,沈晚清抬头看她,哑着嗓子说:“你不必这样。”
“这也是我的奶奶。”陆知夏跪下,轻声说:“过会儿就回去吧,人生终有一别的。”
陆知夏像是突然长大了很多,最明显的是说话的语气,还有办事的风格,她不毛躁,说话有条不紊。
之前和殡仪馆沟通不顺,沈晚清都快发火,陆知夏却把她拉住,和对方心平气和地沟通。
从小岛上回来,沈晚清从兜里么出烟,递给她一眼。
陆知夏摇摇头,说:“我戒烟了,你以后也少抽点。”
回去一路仍是无声,再次回到吴秋水的家里,房间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可口的饭菜已经摆开,谁也没胃口。
陆知夏主动端起饭碗,叫沈晚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