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汇再无佳人+番外(158)
——“那你觉得你死几次合适?”
“没有无辜的。”于是她说,“旁观就是在作恶,有了沉默的观众,才助长了恶。”
“某种程度上我能理解你。”李半月靠在椅背上,很长地叹了口气。
“你不理解。”虞司颜觉得好笑,“你有什么可以理解的?你所经历的一切起伏……只是矫情而已。”
“同为女人。”李半月接着说,连表情都不变,“但你不能这么做。”
“扶贫也好,济困也好,救值得帮扶的。”虞司颜道,“有的人不值得,就算你给他一层人皮,最终他仍作奸犯科,遭法律严惩,还伤害无辜,他们不应该有改过自新的机会,他们应被用来以正视听……”
她的话被打断。
“该不该死,法律说的算。”李半月道,“你说的不算。”
“所以你就是不理解。”虞司颜腿交叠,“你只见善,所以你觉得人人都有救。”
李半月似笑非笑,“以前德国一个蹩脚画家也觉得自己有资格定义哪些人没有救,哪些人是劣等。”
虞司颜也回了她一个笑,“他死有余辜是因为确有无辜的犹太人,在我的故事中,没有无辜者。”随后挽起衣袖,“十二根长钉子,二十四个洞。”她抬起手腕,给李半月看二十几次整形都消不去的疤,“我就被钉在墙上,然后,一个接一个,一个又一个,直到老秋来。说来可笑,他撞死了我妈妈,却救了我。”
“您觉得哪些人无辜?他们在围观是惨遭/胁/迫吗?”她摇摇头,“不,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长了同一个舌头,”她学舌,“给她们一个教训,就不敢跑了。不敢坏大家的财路了。”又叹气,“那里的女人也是,肚子大了,又瘪下来,丈夫、公公、兄弟靠她,换一口饭吃。是不是很可怜?瞧着就可怜,但把我们抓回去的,就是那些女人,看守外来女人的,也是她们。终于,有比她们地位更低的女人了,她们也举起了刀。来,告诉我,你觉得哪个不无辜?”
“先告诉我,人命是否有高低贵贱?”
“您也先明示,”虞司颜反驳,“恶人作恶多端,法律视而不见;受害者于绝境中反击,法律重拳自天而降,以告慰天下恶贯满盈之人,请放心大胆的/践/踏/每一条人命,这规矩,合理还是不合理?”
李半月咳起来,折腰伏在椅子扶手上,咳了好半天,又开始找药吃药,有时虞司颜都觉得李半月的病是战略性的发作,万能挡箭牌,总在需要的时候犯。
缓过来后李半月果然不接她那话茬,而是另起一段。
“虞司颜,你记住,这是最后一次。”李半月突然拿过旁边的白兰地,倒了半杯,仰头就灌。
“一,你必须解决问题,不能回避问题,更不能消灭问题。”她放下玻璃杯,“二,永远不要自揭伤口,你是保护者,不是被害人。”
虞司颜轻巧一扬眉,“是因为我的一切过往都昭示了你的无能吗?”她突然笑起来,“众星捧月般排场都无法掩去地毯下满是虱子的现实吗?不说,不提,就能维护住您那至关重要的面子。人命的价格当然不一样,显然您的尊严与名声最为昂贵。”
“你站在这间办公室里和我吵架,元勋后代配你时人人说他高攀,考虑到你连名字都是老师取的,我已倍感欣慰。”李半月眸光一转,猛然一扬颈,一切表情褪去,冷如冰,眼角眉梢皆是凌厉,一眼瞥过,虞司颜下意识闭嘴,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
“我李半月一生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李半月提了声调,“同样的话,你敢说吗?”
“我不敢说,是我的错?”虞司颜站起身,“你们彰显正义,让法律不惩善扬恶。你们从根上就要置每一个无助者于死地,却怪别人心中有愧?好话赖话你说尽了,我无话可说。”
她摔上李半月办公室的门,甩袖而去。
虞司颜走后,李半月别上办公室的门,偏头就捂住嘴呛出一口血,不停的咳。
她撕开一包纸抽,开始擦下颌处的血,以防弄到衣服上,却越擦越多,最后不得不回了趟楼上,去洗脸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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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把年纪了,成天挨小孩挤兑。”宋和贤在煲电话粥。“记性可好了,跟你说,四十年前的事都能给你翻出来,一桩一件的掰扯。”
这点她佩服李半月。
就没见过这么记仇的人。
很久以前她还有闺蜜和可以称为朋友的人,公司被李半月申报破产后所有亲朋好友烟消云散,连李半月都离家出走,就剩自己和李云斑,两人相依为命,靠吃以前积蓄活着,没过多久,李半月调回国,她的社交圈稍微扩展了些,但也限于李半月的同僚、下属及秘书一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