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苏瑾柔就会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别看苏瑾柔小时候就脾气好,温温柔柔的,可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咬着唇,无声地望着温滢,一直望着她,温滢举高高的手就会缓缓地放下,有时候,一直刚硬的母亲,还会哭。
那是苏芷偷偷看到的,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看到妈妈缩在沙发的角落里,一边喝酒一边流泪。有一次,她还听见了父母的争吵声,平日里,俩人都是很温温和和相处的,很少会这样,总之那几天,温滢会十分反常。
苏芷不明白大人的事儿,后来看了一些电视剧,想着可能是因为这几天,看父亲祭拜前妻,她心里有疙瘩,所以才会失态如此。
而她们去墓地的时候,一般都是苏驰单独去,那一天,父亲会买一些百合花,带过去。
然后,很快就会回家。
之后,是母亲带着姐姐一起去。
她们会去很久。
有时候,甚至是司机师父先把姐姐带回来,然后温滢才会回来。
回来之后,温滢的表情如常,苏瑾柔却时常的哭泣,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有时候,她还会梦魇,失声尖叫。
因为这事儿,苏驰也跟温滢争论过,苏芷听到父亲低沉的声音,说什么孩子小,下次不能再带过去。
可是温滢的声音很尖锐,“这是她应该承受的!”
苏驰都会极为生气,又像是在努力克制压抑,“你还想怎么闹?”
……
苏芷怕极了,用力地抱住姐姐,姐姐这时候就会缩在她怀里,死死咬着唇,无声地哭泣。
那是苏芷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往,这段特殊的时间,也是她最害怕度过的。
现如今,苏瑾柔大了,她可以自己去祭拜母亲了,但是温滢却有一种执拗的固执,说什么也要俩人一起去。
苏芷说过几次,温滢还和她大发雷霆,吵得不可开交。
总之,每当到了祭奠的日子,对于苏芷来说,母亲都会失常到犹如……精神病人。
望着苏芷欲言又止的表情,苏瑾柔知道她在想什么,轻轻地说:“我没事儿,你不要惦记,倒是你,一天天这么忙,记得好好吃饭,多喝水。”
长姐如母。
这么多年,苏瑾柔这些话,说的苏芷耳朵都听得磨出茧子了。
苏芷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是不是因为日子要到了……你心里难过?”
房间很安静,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足以落在苏瑾柔的心上,她沉默了片刻,看着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看着上面所剩无几的枯黄的叶子,“怎么会呢?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
是啊……母亲已经入土为安这么多年了。
久到已经化成白骨,永远长眠于地下,除了她们一家,在这个世上,已经很少有人再谈及起她了。
兰嫂站在大小姐身侧,表情如常,她伺候苏家一辈子了,用老话来说,她算是跟着苏母颜蕊蝶的陪嫁丫鬟,与她一起从颜家来到的苏家,看苏家从一家小企业做到行业顶流,看她们一家起起伏伏,这些年,不是没有人想要撵走她,可是她对着颜蕊蝶发过誓,要好好守护她此生所爱,只要有一口气在,她都不会离开。
她早就练就了一身不悲不喜,苏芷总说兰嫂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怎么处都处不熟。
那又如何呢?
兰嫂已经习惯了,她看着趴在床上的苏瑾柔,抿了抿唇,想要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在这个家,只有少说话,她才能存留。
兰嫂不忍心,又无法回应,她选择转身离开。
雪白的大床上,苏瑾柔穿了一件白色的掐腰长裙,咖色的卷发散落肩头,她目光茫然地看着前方,双臂抱紧自己,已经四个小时了,秦曦还没有回来呢,她是不是又要失去了?
“这么久了……她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呢?”
喃喃的低语,被风吹散,飘到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苏瑾柔一向是隐忍的,天大的苦痛,她都可以撑得住,熬一熬就会过去的。
母亲离世……挚友离开……爱犬在她面前丧命……
她都是这样一点点熬过来的。
时间可以治愈一切的,不是么?
苏瑾柔甚至想,如果秦曦就这样选择了温滢给的路,她也不会生气,也不会怪她。本来,在大小姐心里就想过,无论她和秦曦会走到哪一天,等放她自由那一天,她总是不忍心看她被折翼失去梦想垂头丧气,她会在适当的时间,找适当的人去帮她重新拾起梦想,圆她的愿,温滢不过是帮她提前罢了。
可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隐隐作痛呢?
苏瑾柔孤零零地坐在大床上,她的手抬起,捂在胸口处,极力忍受着,她像是被折断了翅膀,扔在牢笼之中,被禁锢的金丝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