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473)
洛元秋在窗前转来转去,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你说他们找我师伯是为了什么?”
景澜正闭目养神,答的十分随意:“你若是真想弄明白,跟着林宛月她们走尚且还来得及。”
洛元秋坐回椅子上,神色挣扎:“不行,我要看着你。”
景澜睁开眼,托着下巴望着她,闻言笑了笑:“这是在看犯人呢?”
洛元秋仍是摇头:“我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景澜换了个姿势,两指抵着额头,口气轻快道:“我人就在司天台,你回来就能看到,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洛元秋心知她说的不假,但始终有一种不安萦绕,让人难以安下心来。
定了定心神,她又将思绪梳理了一番,说道:“师伯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师父说他年少时过的十分坎坷,有家似无家,所以从前的事也没什么好提的。有一年他下山去,师父说他是去见亲人了,可他这一去,竟到了来年春天才回来,回来时身上都是伤,师父不让我问发生了何事,怕让他伤心难过……有天我拿了新画的符给他看,他却问我,如果有一日,连至亲都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我说……”hTtPs://m.
景澜忍俊不禁,在洛元秋的瞪视下以手掩唇道:“我猜你定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洛元秋白她一眼:“我说不管是谁,敢不要我,我就把他吊在树上,就让他这么天天看着我!”
“不敢不敢。”景澜抬袖以示敬畏,道:“那你师伯又说了什么?”
洛元秋转目向窗前看去:“他说如果真有这天,万不可自弃,回山门就是了,别人不要你,你还有自己么。”
景澜笑道:“言之有理,不过我可不敢不要你。”
洛元秋觉得她这笑十分可恶,磨了磨牙:“说吧,你喜欢山上哪棵树?”
景澜一本正经道:“你窗外那棵树就不错,不如把我吊上去,就这么天天看着你也好。”
洛元秋佯装不悦瞪了景澜几下,到底没忍住,笑道:“好吧,就把那棵最大的树留给你,如何?”
景澜眼中笑意盈满,悠悠道:“那你可要在树下陪着我,别又跑去给什么人摘花忘了回来。”
这般说笑一番后,洛元秋心情明朗不少,有交谈声从窗外传来,她听得分明,是林宛月与柳缘歌的声音。推开窗望去,大雪中几人站在廊下说话,柳缘歌似乎与王宣起了争执,指着他不知在说些什么。
洛元秋知道她们是在等自己的答复,所以才停留在此没有立即离开。
洛鸿渐。
她在心底默念着这个名字,师伯之于她,既是传道授业的师长,也是如山岳般庇护她的亲人。洛元秋渐晓事理之后也明白,当年若不是师伯将她带到山中扶养,恐怕就没有今天的自己了。
但无论是身为师弟的玄清子,还是得其教导的洛元秋,都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位掌山。他的过往仿佛一张残缺的图,被往事的迷雾所掩盖,只能勉强窥得隐约轮廓。
洛元秋自问并非想寻根究底,一定要把师伯的过往翻个清清楚楚,她轻轻合上窗,转过身去,发现景澜正看着自己。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娘。”景澜目光中别有深意,低声道:“偶然几次梦见她,我都忘了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依然坐在床边,等她来为我梳头穿衣。”
洛元秋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景澜垂眸道:“但在梦里她就像是从前一样,如我记忆中所想的那般。我忘了她已经离世,仍以为她还在我身边。”她轻轻一笑:“梦中尚未觉得如何,梦醒后才想起,她已不在人世许多年了。”
沉默片刻后,洛元秋攥紧手指,慢慢道:“我很少做梦,也很少梦见往事。师伯的样子,我也已记不太清了。”
景澜听出她已有决断,颔首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这就去吧,别让林宛月她们等得太久。”
洛元秋却道:“你怎么就如此笃定,我一定会去呢?”
她走到景澜面前,状似随意地拉起她的左手。景澜抬头注视着她幽深的眼眸:“因为换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洛元秋听了这话毫无心安之感,想了想说:“我该找个袋子把你装起来,挂在腰上才会觉得放心。”
景澜笑道:“我难道是瓷做的人,一碰就碎?”
洛元秋用手指轻轻描绘过她的眉眼,如同摩挲一件珍宝:“你当然不是了。你是执掌司天台的台阁大人,本领高强,谁也不能让你”
“不,你可以。”景澜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边,认真说道,“只有你。”
洛元秋一怔,红着脸要抽出手,却被景澜抓着不放。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她反手捏住那白玉般的脸,恨恨道:“好听的话谁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