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纪(347)
有人附和有人不语,洛元秋闻言看了那人一眼:“怪了,腿长在我自己身上,当然是我自己想来就来,难道你们以为这地方设了阵法就无人能入,万无一失了?”
玉映闭口不言,洛元秋噎死人的本事可比她画符的功夫高了不知多少,只要她一开口说话,定能让人无话可说。
不过这种本事便如天赋异禀,从来都是有而不知、存而不觉的。洛元秋自然也不会留意自己说了什么,她接过茶倒了两杯,试了试水温,发觉不烫,将其中一杯分给景澜,示意可以喝了。
洛元秋自己喝了两口,又开口道:“昔日我在山中修行时,除却道经古籍之外,所学的最多的就是律法,诸位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她不等人回答便接着说:“因为我师父曾告诉我,若要大富大贵,需得向此书中寻;若要求权势官职,也要向此书去看。凡律法所禁之举,定然获利不菲,钱财权势自当随之而来。以此而推,这罪愈重,自然所得愈多……”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莫非你们也与我一样熟读律法,不然怎么会就挑了这谋反的罪名往头上套?适才在门外我听见一位前辈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不知你有没有听过这么一句话小盗窃钩,大盗窃国?只是不知道这窃国的重罪,又该如何论处?”
洛元秋这番话说的众人脸色大变,景澜面上虽平静,但心底也有些起伏,只觉得师门之奇已经无法用言语描绘,而洛元秋熟读律法,又有玄清子提点在前,也不曾借此谋财,反倒穷得叮当响,不知是她天性耿直还是不晓变通,思及此处只觉得哭笑不得。
既然众人的意图被点破,玉映也再懒得和他们虚以委蛇,直接了当道:“谋反是什么罪名,何须我再多言?难道诸位到此密会,就不曾事先在心中掂量过一二?”
他不经意看了眼景澜,见她不为所动,不像是以台阁身份代表朝廷来抓人的,便觉得有些奇怪。而景澜从头到尾一语不发,简直与玉映之前所见判若两人,只安静地在一旁为洛元秋添茶倒水。玉映不由怀疑,难不成是洛元秋出手将她给打服帖了?
洛元秋不知他所想,手在桌下轻轻推了推,两指微并向上一抬,意思是要不要动手?
玉映收回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又将茶盏推到桌沿放着,示意她看看再说。
屋中诸人窃窃私语,神色各异,一反方才共襄举事时的志在必得之态,显然各自有各自的打算。已有不少人犹疑不定,聚在一起低声交谈,目光时不时看向门外,似乎已萌生退意。
景澜见此情形心中冷笑连连,她虽不知玉映是如何计划的,但也能看出来他本意并非如此。应当是见到她随洛元秋而来后,这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这时先前问话那老者抚须开口道:“诸位能够到此处来,想必是思量再三之后的结果。正所谓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风险,此时若反悔退出,无论以后是成是败,恐怕都再难有出头之日。若成则因小失大,若败也难说不会有人泄密,再受牵累……”
他目中似有深意,仿佛意有所指:“既然如此,何不奋力一搏呢?”
洛元秋向他看去,觉得他面上神情似曾相识,这种高深莫测中又带着一种智珠在握的沉稳,好像洞悉一切,令人不得不信服。洛元秋心底微感怪异,长久以来埋藏在回忆中的破碎画面再度从眼前闪过,她忍着不适听他说完话,手指抵在杯壁上轻轻叩着。
忽地手背覆上一片温暖,被人握住藏进了衣袖里,安抚般地摩挲着指尖。洛元秋转头看去,景澜正看着她,见状轻轻眨了眨眼,好像已经这般注视了她许久。
洛元秋心头一震,一时间杂念尽去,忍不住握紧景澜的手。
他右侧又一短须老者道:“依老夫所见,无论今日之事成与不成,终归都是自己人,大伙自是要守口如瓶。玉映,你先前的话也在情在理,为人子女总归是要尽孝,有你父亲之事在前,想必我们也难留住你。”
“如果放在往常,这若是商会议事,那你如何抉择是你的事,要不要加入也是你自己做主,我们自然不会勉强。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涉及甚广,多少人将身家性命压在里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们也不能放任你就这么离去,毕竟人心难测,谁能保证你不会泄露出去?”
他声音不大,但屋中人都听的清楚,又一位脸上有疤的中年男人霍然起身道:“叔公说的不错!玉映,纵然你不愿与我们一起,我们也不能放你走!”
玉映冷笑道:“我看你们早有此意,今日说什么邀我商事,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