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十四年(30)
另一个答:“好像还在2103吧?昨晚路姐让他留下陪客人喝酒,他喝挂了,在里面躺了几个小时了。”
路小花闻言,在那交错的走廊分叉口转弯走了另一边,一直往走廊的最深处走到2103包厢的门口。她踮脚从玻璃窗望进去,果然看见阿敲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长沙发上,满脸通红地阖着眼,西装外套不见踪影,只穿着一件已皱皱巴巴的衬衫。她推门进去,举起麦克风大喊:“先生,你们到钟了,起来续一下费!”
包厢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宿醉气息,烟、酒以及世故的味道。
阿敲被吓得猛地翻身想爬起来,结结实实地把脸嗑在了茶几的边沿。
他捂着鼻子,还未抬眼便知道是她:“路小花,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路小花笑嘻嘻:“敲哥昨晚谈了几个亿的大生意?”她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又退开几个身位,“你好臭。”
阿敲放下手,鼻子嗑得跟宿醉的脸一样红。“谈了几个亿将来不都归你吗?你们姓路的资本家,就知道欺负我们打工仔,还嫌我们臭,我后悔死了!”他耍无赖一样地又仰头躺下,手脚瘫软,一动不动。
路小花推他的脑袋:“你赶紧起来。”
他拖长音说:“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已经后悔‘死’了。”
“你敢死?你先把上次我帮你租的那套碟还我。”
阿敲傻笑:“我看完了,你帮我再换下一部。”
“又看?你腻不腻?干脆买一套。来来回回都是看那几部《古惑仔》。我租一部《泰坦尼克号》给你看。”她拍拍他的头。
“不看。”他闭着眼摇头,“《无间道》也可以啊,你帮我租一套《无间道》吧,第二部 我还没看过。”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因为陈冠希是我男朋友,不能随便给你看。”
路小花也在沙发上躺下来,他们俩的头顶只有几寸的距离。她闭上眼,包厢里在播放点歌服务结束后切入的轻音乐。
阿敲嘿嘿贱笑:“晚了,我已经看过了,我看过他演的《江湖》。”
“你们男生怎么总爱看这些打打杀杀的电影?”
“那你们女生不也总爱看那些情情爱爱?”
路小花忽然发问:“喂,你有没有化过妆?”
阿敲理所当然地答:“化过啊。”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你没良心。二年级的时候,我去你家玩,你非要给我化的。把我涂得又白又红,像个大马猴。”
那时候,他天天去敲她家的门,他们闹别扭,她不肯去开门,他在外面敲个没完,因此给他起了外号叫敲门精,昵称阿敲。
路小花乐道:“我想起来了,你还穿裙子。”
她从小一肚子鬼主意,当时就想出损招,对阿敲说,你想跟我和好?那下周一升国旗,我们穿对方的礼服去学校。于是从衣柜里翻出他们学校发的土气格子礼服裙给阿敲,换来他宽宽肥肥的西服裤。
结果害阿敲成了全校的笑柄,他与嘲笑他的一帮男孩大打出手,一战成名,从此人称“那个打人巨狠的娘娘腔”。阿敲很是郁闷,对路小花抱怨说,都已经打人巨狠了,怎么还是娘娘腔呢?
往事不堪回首。
阿敲说:“当时我觉得太不公平了。你穿裤子去,为什么没人笑你?”
“干嘛?不让你穿裙子,你不乐意?”
他假扮正经地说:“我虽然不稀罕穿,但我誓死捍卫我们男性穿裙子的权利。”
路小花睁眼,望着包厢的天花吊顶上各式各样形状的印花。
阿敲转而又说:“对了,思人跳舞很厉害,昨晚效果很好。她以后还来吗?你帮我跟她说说,来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路小花坐起身来,“那你得给我点回扣。”
“回扣没有,纽扣你要不要?正好有点松了。”他像喝多了还没清醒,伸手去拽衬衫上的第二颗纽扣。
这时候,有个服务生推门,喊:“Knock哥。”看见路小花,他尴尬得像是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呃……我是不是等一下再来……?”
阿敲还未来得及坐起身,路小花一把按住他的脑袋,嘴里骂服务生:“别想些乱七八糟的!”她站起来走出包厢,又回头对阿敲说:“我们在2036房,你一会过来,我介绍徐文静给你认识。”
阿敲笑:“怎么?要把我赔给人家啊?”
“赔个屁。人家看不上你!你臭死了!”
她骂骂咧咧又巧笑嫣然地走掉。
阿敲躺在沙发上,宿醉的脑袋被路小花推得晕晕乎乎,他的手里攥着那颗扯不下来的纽扣,看着天花板上形状各异的印花。
第15章 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