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潮(46)
他们是重新讲故事的人。
“那五分钟我挺赚的,正好看的是经典片段,就那个You jump, I jump.”晁新的声音很温柔,英文被她念得唇齿生香。
“所以我每次站到这种迎风的地方,我都有一种幼稚的情结,想闭上眼睛,张开手臂,想要,自由。”
她说着,果真仰起头,闭了闭眼。
只是手臂没有放开,依旧搭在栏杆上。
世界在她的声音种安静了几秒。
随后就是呼呼的风声。
接着,腰腹一紧,背后有热源贴过来,向挽从身后抱住她,脸颊在她的右脸上轻轻一蹭,低声问她:“是这样吗?”
这个电影,她也看过,蓝光修复版,用电视看的。
晁新的心脏一伸一缩,又一次在看房时感受到了和当时电梯里一样的紧贴的共振。
微微释放双唇,嘴里只含着她的名字:“向挽。”
向挽放开她,背靠着栏杆,望着地面俩人交缠的影子。
眨了眨眼,用清甜得仿佛不谙世事的声音,对她说:“有一样事,我想要告诉你。”
“什么?”晁新有隐隐的预感,但她口有点干,来不及细想。
向挽吸了一口气,很坦白:“我同你合租之前说过,我十分克己复礼,因着我喜欢女孩儿,所以,我会注重一些同你交往的界限。”
“可是我,并未做到。”她咬咬嘴角。
“我需得向你坦白,在停电那晚,我有一些,一点,一秒,想要亲吻你。”向挽蹙眉。
“我不大确定,是那日的一时冲动,还是,我有什么毛病。”
她的眉头越锁越紧。
“毛病?”晁新不懂。
向挽始终没看她,就紧盯着影子,缓声说:“你也知道,我头一个喜欢的人,亦是住在了她家。”
她陷入了自我怀疑。
难道她果真是什么离不得人的雏鸟,为何总是在入住旁人家中后,便有想要亲吻的感觉呢?
晁新听她这么说,也将视线放低,向挽的意思大概是,她还喜欢于舟,然后因为住在了自己家里,自己对她的一些日常,令她想起了过往,所以……
晁新用舌尖顶顶口腔,手指空落落的,想要摸烟盒,身上又没有烟盒。
“我思来想去,还是想坦白同晁老师说,我不晓得你介不介意这类感情,如果你……觉得我奇怪,我也可尽快搬出去。”
说了出来,向挽既轻松,又不轻松。
“我……”
晁新顿了顿,斟酌着用词:“我,挺谢谢你对我直说的。”
至少算尊重她吧。
“我没有谈过恋爱,我也不知道我会喜欢什么样的人,所以,我对男的女的,直的弯的,都没有什么兴趣,当然,也不会排斥。”
这三十多年,她都是这样过的。
不过……
“我只能说,刚刚你抱着我,我挺舒服的。”
“也许,”晁新抬眼,看她,又冷又媚的双眸一眯,“接吻,也会挺舒服的。”
第27章
“晁老师的意思是……”向挽心头一跳,不确定地看着她。
“不是说,想要亲吻我吗?”
晁新把目光挪开:“你说你想不清楚,那大概也不用想那么清楚吧,可能。”
“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爱情是什么,我不需要,”她把小臂交叠,搭在栏杆上,对着生长了近十里的风,“也许是慰藉?我不知道。”
“我只能如实告诉你,我挺舒服的,你可以对我做一些你想要做的事。”
有时候晁新对欲望的态度很轻视,就像她当时毫不犹豫地就学了抽烟。
先是和在夜场赚快钱的室友厮混,在厕所里偷偷吸了一根。
头晕脑胀,呛到她跟头一回坐海盗船的向挽一样产生了对人类的灵魂拷问。
很神奇,那时候她不晕酒,但晕烟。
但晕过之后,第二根下去,她觉得挺舒服的。
每一口出来的时候,好像把压在脑髓深处的砖石敲掉了一点点,细细碎碎的,零零散散地被抛弃,有时候她的肢体末端会发软,她就把五指放到眼前,动一动,体验那种逐渐脱力又逐渐有力的感觉。
像是劫后余生。
欲望对她来说,跟情感形态关系不大,但人生在世,应该偶尔有一点出格,做一些不过分的、让自己舒服的事,她觉得。
她将其视为跟世界的小小对抗,毕竟这个世界时常让她不舒服。
假如向挽是以真诚相待的朋友姿态,在思考和她的友谊和亲密关系,晁新或许会笨拙一点。但向挽跟她说,她把她当于舟,而且对她出现了亲吻的欲望,那么晁新觉得,可以剥离出来,仅仅谈论这件事情本身。
像满足她一个人的食欲、满足烟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