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折弥给归迟喂饭,漫不经心道:“归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归迟原本看着折弥的脸乐滋滋地嚼饭正嚼地开心,一听这话脑子里铃声大作,手上的疙瘩都激出来了:“还……还不是很舒服,也吃不下了,折弥,你自己吃吧。”
折弥“哦”了一声,站起来,带上了门。
那之后,她就不给归迟喝药了。归迟躺在床上闷的要死,又不敢出去玩,跟蔫掉的菜叶子似的。本来她最盼望的就是折弥进屋的刹那,可是现在一见到折弥,一边开心一边胆战心惊,就怕她问自己的伤势。
开始还只是不给药喝,渐渐的,时间一长,折弥连饭都不送进来了。
归迟勉强支撑了几顿,就再也挺不住,饿的两眼直冒光。听着窗外呼啸的寒风,归迟琢磨着折弥也该睡了,于是偷偷打开门出去找吃的。黑漆漆的屋子里安静的很,归迟轻手轻脚地走,一不留神就和什么东西撞了个满怀。她才刚要尖叫对方就蒙住了她的嘴巴:“别嚷,是我,我给你送吃的来了。”
小诤从怀里摸出半只鸡,归迟咽咽口水,接过来,一口咬下。
“慢点慢点”,小诤压低声调:“你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出来要是被姐姐看到就糟了。”
归迟塞了满嘴的肉,发音也是含含糊糊,小诤竖着耳朵正要听清楚,一点火光闪过两人眼角视线。
归迟浑身一僵,她和小诤同时看到对方眼里游移不定的光芒。慢慢转过头,折弥坐在桌旁,闲闲合上灯罩,一手支着下巴一手轻轻敲击桌面:“归迟,你不痛了?”她的语调温柔缱绻,如绕梁春风,混着清新香气迎面扑来。
肥鸡“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归迟嗫喏道:“其……其实……”
折弥露出一丝淡极的笑容:“不痛了,是吧?”
归迟没敢接腔,小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姐姐……”
折弥侧头,安静地看着小诤,小诤支吾半晌,垂下了脑袋。
一时屋里静的可怕,良久,折弥掀开桌上的罩子:“吃吧,我知道你饿坏了。”
归迟摇头,慢慢往后退:“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脚跟绊在门槛上,归迟一个趔趄,转身跌跌撞撞朝外面跑去。
“小林子——”小诤往外追了两步,又转身:“姐姐……其实她是舍不得你走,她真的吃了很多苦的,不是有意要捉弄你……”
“我明白。”
“那你会留下来么?”
折弥不置可否,看着一点烛火,微微有些发愣。
小诤揪眉,一路追着归迟出去了。
他沿着溪边找,归迟正缩在那块石头上,抱着膝盖,一动不动,和石块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诤戳她的脸,她没反应。
好一会,小诤顺着石块躺下来,瞅到天上稀疏的几颗星子,他伸脚踹了踹归迟:“以后哪,咱俩结伴过呗,还有那么多鸡呢,我们天天去偷,日子也快活啊。”
他说完又闭了嘴,想起偷鸡的初衷只是为了给折弥补身体,这不是触归迟的伤心事嘛?果然,一听这话,本来安静的归迟放声大哭,一发不可收拾。
小诤没动,任由她哭,她边哭边抹着眼睛抽噎道:“我对她这么好,为什么要走哇呜呜……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唔……”
“姐姐又不是柿子……”小诤扒扒自己的小黄毛,突然觉得有些伤感。
他捡起一粒小石子,紧紧攥在手心里,半晌,朝指缝间吹了口气。他绕到归迟身前,左右晃脑袋,然后把拳头伸到归迟鼻子底下。
“走开……”
小诤歪着嘴巴笑,慢慢展开手心。
一枚五颜六色的圆蛋从他掌中升起,散发莹亮的光芒,照出归迟眼泪纵横的脸。
归迟打了几个嗝,手臂擦掉鼻涕,戳了戳圆蛋。
圆蛋在空里蹦了几圈,钻进归迟怀里。归迟抱着蛋,哭的更凶了。
归迟在溪边哭哭啼啼过了半夜,小诤冷地直哆嗦,好劝歹劝总算是把她给哄了回去。他送归迟回房,折弥的屋里还亮着一点光,门窗紧闭。归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受,总之又难堪又伤心,有些没法在折弥面前抬头的感觉。
小诤走了之后归迟打开窗,爬在窗棂上看着月亮发呆。她露出兔子的样子,摸出小诤变的蛋,紧紧塞在怀里。一溜顺毛形成半圆弧,她肥嘟嘟的身体挂在窗棂上,心想还是兔子好,吃了睡睡了吃,闲暇了出来散散步,成了妖,没完没了的烦恼。
她横趴到天亮,天亮之后月亮没了,圆蛋变回了石头,她也倒下了。
小诤来看她,她手软脚软地从枕头下掏出石头往他身上砸,小诤一闪,摸着鼻子道:“我这不是还没到火候么,等我练成了,别说石头,我连房子也给你变成圆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