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归迟擦干净嘴巴,屁股在凳子上挪来挪去,谄媚道:“我已经全好啦!哪儿也不疼了,折弥真厉害!”
折弥垂下头,归迟好奇地从下看她,折弥转过脸去,脸上竟然有些红:“知道了……你休息吧。”
“好哇……”
折弥出去了。归迟变作一团灰球,从床的这头滚到那头,腆着肚子揪自己的耳朵。心里觉得快活,翘着毛茸茸的后腿哼起曲调来。
日光渐长,午后总叫人昏昏欲睡。归迟这觉直睡到太阳落山,才抖着毛皮颤巍巍地从被面上站起来。短短的尾巴扫到左,又扫到右,眯眼看着半合的门,突然想起被自己丢下的轮椅。
她重新摊下,前肢笔直后腿弯曲,滚几滚,心不甘情不愿地变回人身,懒洋洋地下了地,往外走去。
凤幼自然没在原处等到她来,她说话就没什么时候能当真的。归迟看自己的轮椅孤零零地停在桃树下,不由走过去,坐了下来。
暮色四合,仿佛独剩这一树盛放的桃花,在薄暮里显得妖气森森。归迟抚着树干叹口气,有些故作愁绪的矫情,摇头晃脑着,吟出一句“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那是凤幼前些天刚教的,归迟吟完,附庸风雅着右手一挥,模仿凤幼扇子在手的姿势,扇了几扇。她自我感觉还是不错,“咯咯”笑着,即使是一个人,也玩的有声有色。
眼看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她站起准备离开。从后方趴在空轮椅上脚下使劲,用力一蹬,轮椅便载着她往前滑去。她蹬了好几记,得了趣味又有些玩疯了,想着如果这是凤幼的轮椅,她在后面这样蹬着的话,即使不把她甩飞出去也肯定会把她吓地面无人色吧?她想象着凤幼惊吓过度的样子,乐地手舞足蹈,当下就抬脚往凤幼处去。
她拖着轮椅上得台阶,傻乎乎地踮着脚尖压低声音想要吓凤幼一吓。数个宫婢从她身侧匆匆赶过,黑暗朦胧里也不打灯,鬼影子般往前飘。归迟“咦”了声,有些后知后觉地四下打量,方才察觉这附近都是黑漆漆的,竟没有点上一盏灯!
她扔下轮椅,这时莫名有些着慌,跟在那几个宫婢之后,绕过一扇拱门,赫然便是凤幼的住所。此时她的屋门外黑压压跪了一地人,各色服饰夹杂在黑暗里沉淀出一种凄冷的苍白。
没有一点声音。
归迟无措地从人群最后往前挤,魑魅守在门外,归迟要开门,被他一下推开。她跌在地上,茫然地看着魑魅,又看向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宫婢。
她是记得她的,她给凤幼推轮椅,安静沉默特别听话。此时她亦是跪在地上,归迟爬到她身旁,她抬起头,满脸泪痕。
归迟摸摸她的脸,她原先正在无声的流泪,此时突然爆发出来,短促的一声哭叫,而后拼命捂住自己的嘴,眼里的液体在逐渐明亮的月光下如满盆的清水,晃荡着,不停溢出来。
归迟打了个寒噤,慌地语句都无法连贯:“怎……怎么……她怎么……”
那宫婢痛苦地扭过头,归迟哆嗦着站起来,往后一步,两步,猛地扑到魑魅身上,嘶声道:“怎么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凤幼……凤幼是不是在里面?你开门……”往后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人告诉她,她是来找凤幼玩的,她本来想吓吓她,可是现在她不想了。可是凤幼呢?凤幼在里面的吧?让她进去,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外面?
有个念头从她脑子深处悄悄探出触须,先是慢慢的,而后发觉没有阻碍,便疯了一般横冲直撞。归迟泪流满面,她知道出事了,肯定是凤幼出事了,即使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她就是知道。
魑魅又要推她,她固执地紧拽着他,就如抱着救命的稻草,死死认定了,就是不肯松开手:“告诉我……哇呜……她,她怎么了呜……”
这次魑魅任由她如无赖一般揪着自己的双肩。他的手一直在抖,归迟看到他强忍悲伤的神色,心里更加透亮,顿时蹬脚哇哇大哭。
魑魅一把蒙住她的嘴:“别吵!宫主……宫主在为她……”他没能说下去,声音颤地连带着眉毛也上下抖动。他的黑漆漆的眉毛纠葛在一起,眼泪从眼窝里缓缓流下。
归迟还没能咀嚼出他话里的意思,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唯一一盏灯,晕黄的光从门里投出来,折弥的影子被拉地长长的。她的脸隐在暗处,反倒是那身白衣,罩着黄光看上去是那样的不详。
淡黄的衣袖上缠了一条金黄的蛇,莲姬竟无法再维持人形!
魑魅撞开折弥往屋里跑去,归迟跌撞着跟在他身后,凤幼的屋里空空荡荡的,除了地上那些触目惊心的血红,什么也没有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