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弥早习惯了归迟的一惊一乍:“干不完今天的份例,貔貅要骂的。”
“哦……”归迟又看了会,才恋恋不舍地从窗台上爬下来,把床铺整理好,正要去擦桌子,就见折弥开了门,往楼下看。
楼下吵吵嚷嚷,归迟凑过去,一眼就见抱着柱子缩在人群最后面的小诤。她咧着嘴乐,小声咕囔了一句“胆小鬼”,却听折弥轻声道:“奇怪……”
“哪里奇怪了?”
楼下两人发生争执,拿着筷子当刀子使,你戳我一下我劈你两下。折弥指着其他客人道:“你有没有发现,他们很自觉地分成两营在往这两人身后靠拢?”
归迟一看,果真如此。
貔貅挤开重重人墙,护着自己头顶的小帽气沉丹田:“老规矩老规矩!”
然后人群呼啦一下往客栈外挤,连貔貅客栈里铜人一般的护卫也跟出去了,齐刷刷站在一边阵营,不论从气势还是人数貔貅队都占了绝对优势。
归迟和折弥返回厢房,移到窗旁继续看热闹。
花红柳绿的青楼前一刻还是莺莺燕燕,春光旖旎,后一刻便从楼里涌出潮水般的人流,有些甚至连衣服都没有穿齐整,他们不约而同站在另一方阵营,青楼队在人数上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街面上被堵地水泄不通,归迟探头看下去,“呀”地呼一声,指着此时正从青楼里摇着扇子悠然往外走的人大声道:“就是这个人,败类!”
折弥的目光被那人白色轻衣上的浴血凤凰所吸引,盘踞了整片下摆,灿红灿红,风流无限。
那人歪着嘴角道:“又是怎么回事啊?”她的声调故意拉很长,右侧一缕头发散下来,以扇遮脸打了个呵欠,背手走到人群中央。
貔貅从客栈里跑出去,正了正小帽,迎向她一拱手:“凤幼大人,你的人在我的客栈里闹事,就是这么回事。”
那凤幼嗤笑一声:“貔貅大人,这次又是碎了几个盘子塌了几张桌子?小翠,给我进去盘点盘点,缺了什么就来我这吱一声,尽管拿就是。”
“才不是这么回事!”原先在客栈里梗着脖子吵架的其中一人颠到凤幼身旁,满脸忿忿的表情:“那个渣子敢说我们宫主是个千人睡万人骑的贱人!”
凤幼甩手一巴掌舞到说话人的脸上:“你还敢复述出来,嗯?”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呸,放屁吧你就!”另一人扒住貔貅的胳膊:“明明是他先诬蔑我们新宫主,说宫主这位置来的蹊跷,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在里面!”
折弥听的疑惑,身后门一响,小诤缩着肩膀闪了进来。
“不得了啊,我才知道,原来这个貔貅客栈和对面的青楼背后分别是上灵宫和绛灵宫在撑腰,还故意门对着门开!”
折弥挑起眉,小诤挤到窗边继续道:“隔三差五为一些芝麻绿豆的事情大动干戈。”说着他就塞了把瓜子给归迟,归迟眉开眼笑,磕嘣磕嘣吃起来:“无双城里真热闹啊!”
折弥没说话,小诤乐呵呵地挤着挤着,突然直眼跨上窗台比着人群里一人扯着嗓子道:“你爷爷的竹小竹!!看我不灭了你!!”
原先在楼下办交涉的貔貅和凤幼连带着一大帮子人齐齐抬头往上看,小诤作势跳下去,归迟从后拽住他的腰,折弥伸臂拦住他,就听貔貅变色惨叫道:“我的房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你个小崽子快给我滚下来!!!!”
凤幼嘴角含笑看着窗边的人,挑着眉梢抛了个魅眼,归迟“砰”一声甩上窗户,大败类!
小诤和归迟把那间“动不得碰不得”的尊贵厢房打扫了百八十遍貔貅才放人,小诤对小竹的事情耿耿于怀,气呼呼地坐在地上,抱着胳膊直发牢骚。
“他偷拿了貔貅老贼的银子赌光了竟然跑去绛灵宫的青楼当龟公!貔貅本来想去青楼闹事,可是居然就这么巧,我们来了!”——貔貅已经完全把小竹欠的债转嫁到了小诤他们三个身上,一口咬定就是不肯放人。
小诤平时蔫里吧唧的断尾此时精神百倍,直直竖着,浑身蓄力随时准备冲出去和对面的龟公小竹大干一场。
折弥弯腰戳了戳四脚八叉倒在地上的归迟,归迟蹬腿:“一点力气都没了……好累啊,我想回归迟林。”
“今天不是还说无双城里热闹?”
归迟咬着嘴巴不吭声了。
小诤突然正色道:“姐姐,等我们赚了银子,就找个大夫瞧瞧吧,怎么会突然没了记忆也丢了道行的?”
归迟撅嘴道:“哪里能有银子赚。”
折弥直起身:“顺其自然吧。”
第二日早上貔貅没来训话,归迟故意在后院里溜达来溜达去,貔貅竟然完全无视她。归迟郁闷了,他不管她,她也没有偷懒的兴头了。店里的伙计在今天一个个都变地忙碌起来,走路都和影子一样用飘的,平时坐在后院晒着太阳磕瓜子说八卦的人一个都看不到了。归迟观察了半晌,还是没懂他们神神叨叨的都在忙些什么,纳闷地摸着后脑勺跟在折弥后面去打扫厢房。这时时候还早,楼下只有稀疏几个吃早点的客人,打扫到昨天把小诤和归迟折腾地死去活来的厢房外时,发现有个一身黑衣的陌生人正守在门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