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非要拿那点血缘关系来控诉她不孝,那就不孝吧。
她从未有过要孝敬程之昂的意思。
送走最后一个宾客的崔特助回来,恰恰将她这句话听进去。
他的目光投过来,含着说不清的意味,“苏总,有辆车像是在等你。”
“是在等我。”苏杭坦荡地直视着他。
崔特助向来恭敬的神色被痛心与怒气打破,他指着苏杭身后的灵堂:“董事长还没下葬,还有那么多事情需要你处理,你是他的女儿啊,你连守灵都不愿意,你这样做怎么对得起董事长对你的期望!”
他从来都是听命于程之昂,连态度都随着程之昂的计划而改动,那份延续到苏杭身上的尊敬也是受程之昂死前的嘱咐。
有那么一瞬间,苏杭很敬佩他。
可以对一个人忠心到这种地步,不顾是非黑白地忠心着,哪怕这个人已经不在世上。
她强撑着没有露出倦意,只是扯着唇角冷笑了声:“该做给外人看的我做了,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你比我更清楚。不用白费心机去教唆程昱哲自杀了,他不会再相信那些话术。”
崔特助惊愕地看着她,“你怎么会……”
她没有理会崔特助,径直走向萧以歌的车子。
遗嘱已经生效,她不需要再蛰伏了。
至于程之昂所谓的后手,不过就是要崔特助利用程昱哲的轻生来拿捏她们,只不过她们早就破了程之昂对程昱哲洗脑的话术,崔特助控制不了程昱哲了。
程之昂的丧事办了好些天,大小事宜都需要苏杭拿主意。
她每天一早赶去程家,忙到日落才回桃花源。
前不久才接下华盛集团春节送给客户的首饰设计,她把图样给了姚纪安,让姚纪安推进接下来的流程。
她很久没有去过箭馆,出门也有助理跟司机周全着琐事。
她离从前的模样好像越来越远,只有深夜合上文件把萧以歌拥在怀里,将满身的疲累不遮不掩时,萧以歌才觉得她仍旧是那个自由的苏杭。
一月中旬,程之昂下葬那天,小雨细密。
萧以歌跟莫菲菲还有朱桢远远地站在树下,滴滴雨水敲打着伞面,她们遥望着远处那道被簇拥着的身影。
那人撑着把长柄黑伞,黑色女士西装崭新,眸色寒凉,在前来祭拜的人群里沉默而耀眼。
“你说……”莫菲菲眯着眼睛盯着远处的苏杭,“杭杭是不是难过啊,我怎么看着她有哪里不对呢。”
朱桢也附和道:“是啊,好像跟以前有哪里不一样,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
“是她身上的感觉,”萧以歌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眶有些微发涩,“从前的她也会累,但每天的安排都是她喜欢的,现在这些事情,没有一件是她喜欢的。”
苏杭身上那套西装像是个囚笼,把她的灵魂死死地锁在身体里,让她不能遵循自己的内心,只能成为行尸走肉。
早上出发来墓园前,萧以歌替她把西装外套扣好扣子,习惯性地抚平她的领子,被她握住手腕顺势搂入怀里。
“事情终于要一件一件地结束了,”她在萧以歌耳边喃喃低语,有深深的憧憬藏在话里,“我想找个时间去逛街,你带我去逛车展吧,我想买车。”
“摩托车?”萧以歌揉着她的后脖子问。
苏杭喜欢骑摩托车,那种不被封闭和禁锢的感受是会让人上瘾的。
“不,我要四个轮子的,”苏杭难得调皮地笑了声,随后抵住她的额头,面色郑重又柔软,“我的女王陛下要衬得起身份的座驾才能相配,我知道你不在意,但我想给你我能给的所有东西。”
萧以歌忍不住揉她的脸,心里的甜满溢出来,“都好,反正你现在有钱了,你要养我。”
苏杭吻住她的唇,万般情意都融在呢喃里:“把聘礼拿到手,就回到我们原本的生活。”
萧以歌知道,苏杭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想要跟她一起生活平静愉悦。
但为了消除她们之间社会地位的不平等,苏杭屡屡接受自己不愿接触的领域,一遍又一遍地证明自己的能力,让关心她们的长辈放心,也让嘴碎的外人成为跳梁小丑。
安葬好程之昂,苏杭上了萧以歌的商务车回桃花源。
丧事算是办完了,接下来就到RH集团的事务。
苏杭洗去一身疲倦从浴室里出来,在墓园里满心的憋闷被驱逐得干净。
她在房间里不见萧以歌,遂而转向书房。
已近黄昏,书房里灯光温暖舒适。
萧以歌手上打印出来的纸张还散发着热度,她的手指摸在签名处,神色安静美好。
苏杭缓步走到她身后,伸出双臂环住她的腰身,将下巴蹭在她的后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