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以歌身边从不缺朋友,只要不是上课时间都围满了同学,没有她可以进入的缝隙。
墨水从钢笔笔尖沁出,因压着纸面的时间过长而力透纸背。
苏杭放下钢笔,她看向那两个女生走向的综合楼,鬼使神差地合上了练习册。
芭蕾舞《最后一天》,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彩排现场落针可闻,只有适中的乐曲声回荡在大教室里。
萧以歌的每一个舞步都踩在乐曲的节奏上,束起的长发在她的一转身一跳跃间划出与舞姿同样优美的弧度。
苏杭不近人群,遥望着她得到全场的赞叹和掌声,也看着她被同学们簇拥着一起放学。
这天的萧以歌没有家里的车子来接,两个男生拍着胸脯跟在她身边要送她回家。
苏杭的脚步在回家的方向和萧以歌离开的方向之间停住,她抬头看看泼墨的夜色,又看看围在萧以歌身边献殷勤的两个男生,不声不响地跟在了后面。
她一路上都听到男生亢奋地打听着萧以歌的兴趣爱好,大到萧以歌想考什么大学,小到萧以歌喜欢什么颜色。
她听不到萧以歌回答了什么,只看得到那两个男生收不住的兴奋,好在他们坚持不到把萧以歌送到小区就各自回家。
只剩她默默地陪着萧以歌走,把剩下的路程也护送完全。
她以为萧以歌不会知道自己在跟着,可在萧以歌进小区前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笑容浅浅地望着她。
“时间不早了,有男生在,不安全。”她双手捏紧双肩包的背带,模样却是一贯的风轻云淡,将担心都藏在这副面具底下。
萧以歌没问她怎么没在那两个男生走以后就离开,只将笑意融进水波粼粼的双眸里,嗓音清甜:“谢谢。”
那个笑容在深夜里抽枝发芽,为苏杭催动了一场绮丽难言的梦。
响亮的喇叭把人的心脏震得发麻,后面有男人从车里探出头来:“好狗不挡道懂不懂啊!”
苏杭的意识猛地从回忆里抽离,顾不上发烫的耳朵,拧动油门继续前行。
那么久远的事情,猝不及防地回想起来还是能够令她出神。
腰上的手臂紧了紧,后面的人挨得更近,被头盔闷住的声音仍旧如山涧清泉般澄澈温柔:“你刚才怎么发呆了?”
苏杭没回头:“在想你家的方向。”
“哦……”萧以歌故意拖长尾音,失落地由高转低,嘴角却是扬了起来。
好假哦。
在刚才那短暂的等待里,她们一定都回到了那个遥遥相视的夜晚。
只是苏杭不愿意坦白,也许是性情使然,情绪与想法都只会藏在心里。
一路沉默,苏杭的摩托车准确地找到那年曾来过的小区门口。
下了车,苏杭熟稔而迅速地摘下自己的头盔挂在把手上,萧以歌刚站稳鼻尖就扑来一道熟悉的冷香。
是苏杭为她摘头盔,两个人再次咫尺相近。
“好了。”苏杭把摘下的头盔单手抱在腰侧,往后退了一步。
简单的两个字拉开了告别的序幕。
“你还有什么地方要去么?”萧以歌不急着走,双手背在身后,轻松悠然的模样。
苏杭摇头,“没有,直接回家。”
“哦……”萧以歌再次拖长了尾音,充满调侃的意味,“苏杭,我们都见面两次了,你还没叫过我的名字。”
不止重逢以后,多年前同窗时也没有叫过。
当然,她也没有叫过,她这两天跟莫菲菲多次聊到苏杭,却从未面对着苏杭叫过名字,现在是第一次。
话题偏移得猝不及防,苏杭准备好的一句“晚安”哽在喉咙里,只得用清冽的嗓音字正腔圆道:“萧以歌。”
……
萧以歌无奈,但又被她逗得眼眸生笑。
这个人的脑袋是不是冰雕的,怎么会这么没有人情味,连姓氏都不去掉。
她的名字是三个字,又不是两个字,去掉姓氏难道不应该是第一反应么。
思绪都在瞬息之间,她微不可察地叹息,“回去吧,路上小心,到家给我信息。”
她们的距离还不够近,她什么都不可以透露,连那一点点不满足都要谨慎小心。
苏杭点头,夜色在眼底揉成一抹微薄的暖意,“好,晚安。”
她没有要先离开的意思,萧以歌弯着眸转身进了小区。
听着身后摩托车引擎启动,萧以歌停下来回身去看,被她掩盖的不知餍足这才涌现在眼眸里。
凉风拂过树杈,回来路上被打断的回忆重新席卷她的心。
高中入学的军训第一天,她很早就注意到苏杭。
盛夏里的苏杭满身疏淡冰凉,落在旁人的眼里便如冷月清辉般沁人心脾,她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