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荡的声音随风飘摇,亲卫窃笑。黄昏后等着将军回来用膳就开始紧张的宋则一时啼笑皆非。
火把引着十人九骑到预谋之地,行至山坡平缓之处,宋玠命亲卫熄了火把。只有周围一片黑暗,方能看清漫天的星光。
饶是宋则心事满腹,刹那间也为这夜空沉醉。
宋玠的低语就在耳边:“人常说时空流转唯有星辰不变,说起来我尚未与你一同看过星星。今次也算得如愿。你我都已体验过战争的残酷,于此残酷之中,也会有美好滋生,是也不是?如此良夜美人,就算是死了……”
怀中人身子一颤。如此良夜,就算是死了又是何意,这一路上,她总觉得宋玠句句话有言外之意。这精明的将军是否已看破他们的计划,晓得他们的企图。她轻声道:“将军踌躇满志,谈何死亡。”
“难得听你说些好话。战争么,马革裹尸至正常不过。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何事。”
似是为宋玠的话做一个完美的说明,一支箭从后方破空而来。宋玠头也不回举起马上的盾牌往身后一挡。
呛的一声。箭支落地。
“保护将军。”
漆黑之中,亲卫在宋玠周围筑起人盾。宋玠冷笑一声,从箭囊中取出三支箭,拉弓上弦,回敬偷袭者。
三声惨呼。
一向听闻金双双将军箭法如神,不曾想于此黑夜里竟也能箭箭命中。
换成原来的金双双,今天定是凶多吉少,而宋玠本就多年习武,金双双的资质能使她的武功发挥三成,就是这三成,也足以在这此诛尽偷袭的人。
更何况无论是金双双本人还是宋玠,都不是个轻易托大的人,之前遭到敌人偷袭,此处又至多离军营七里,她怎会不小心行事。下午时分,探子已查明军营里漏网之鱼的下落,宋玠估摸着就是藏身此处。在出营之前,已派身手了得的亲卫先行埋伏,她亲自作饵,只等敌人出现,一网打尽。
如果不带宋则出门,她不必以身犯险。只要让亲卫带队搜山即可,但宋则盛情相邀,她又怎会驳美人之意。
四下里刀剑相向之声,惨呼之声不绝于耳,想到那些同胞的命运,宋则双腿发软,四肢冰冷,几乎在马上昏厥。像是知晓她的无力,宋玠始终环抱住她。
待一片火把燃起,宋则便知道,那些人完了。
“禀将军,十名贼子尽诛,无一活口。”汇报的亲卫宋则认得,将军叫他阿石,是亲卫里的副统领,难怪没有随宋玠出营,原来早早藏身此地。在火光映衬之下,宋则面无血色。
“他们也算是求仁得仁,就地焚烧了吧。”
阿石道一声是,又问道:“将军可要先行回营?”
宋玠笑道:“本将军这就回去,原是星光美人,都给这群人破坏了兴致。尸体烧起来味道可不好闻。我们先回去好不好?若是还想看星星,过几日再来?”
竟还要问自己的意见,宋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字。
回营时宋则没有出声,她一直都在想,金将军是否已经猜到自己参与了密谋,是否因为自己害得那些人身份败露失了性命。她没有去想自己的结局,在她看来,只要金将军知道此事与自己有关,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今晚到此处来看星正是出于她的提议,将军怎会不起疑。
先前的拷打让她尝到了将军的狠辣,方才那场轻而易举的杀戮,让她看到了将军的狡诈。她不想承认敌人的英明,谈笑间就取走了十个晋国人的生命。
她却不知这一路上将军担心的只有一件事,她会否因为同胞的被杀而自责。
“你可知我为何要将他们杀死?”
惊讶于宋玠的问题,宋则道:“因为他们是晋国人,你的敌人。”
宋玠暗骂一声,翻了个白眼。“原因之一是因为他们眼瞎,军营里那么多人不杀,偏要来招我惹我,不是瞎是什么。”
“可你是那军营里最值得杀的人。”
“呵。真是抬举我了。”
“原因之二呢?”
“原因之二啊。”宋玠贴紧了宋则的耳朵道:“原因之二是因为他们要我死,而我现在还不能死,有一桩极为极为要紧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宋则道:“将军分明是强词夺理,你想杀人何须同我解释。”
就是啊,杀了要自己命的人还要同她解释,宋玠都替自己委屈。
直觉宋玠所说的事情和自己有关。宋则反问道:“那将军你呢。营里那许多容貌甚於我、性子好于我的人你视而不见,缘何偏偏来招惹我?”
“有吗?”宋玠轻轻笑,“本将军眼睛不好只看见了眼前的你啊,非但能看到还能亲到呢。”说着,她轻啄她脖子,在她来不及抗议的时候撤回。“你不要乱动哦,掉下马本将军可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