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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见云,胡不归(74)

着一身缁衣以一根木钗束着头发的尉迟炽繁依旧在灯下诵着经文,为成亲的杨笑澜祈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天她像此刻一样念经的时候,杨笑澜就会在她身边打坐,偶尔望向笑澜,她就能第一时间感觉到,回给她一个讨好的傻笑。也许一天之中,只有打坐时的杨笑澜才是最为真实的,眉心常锁,以至于小小年纪额头上便有了抬头纹,可是有人若要问起,她必然又会矢口否认,可能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烦些什么。

想到笑澜,尉迟炽繁的脸上浮现一抹温柔的微笑。之前杨笑澜试喜服的时候,她特意在屋外张望了一会儿。人靠衣装,一贯稚气的脸似乎一下子长大了许多,看来红色与素来喜白的笑澜也很是相衬。一向知道这个孩子最怕规矩,也不晓得今日的仪式会否顺利。初识笑澜,杨素常以娶五公主来打趣她,可曾想,世事还真是难料,娶得竟是大了她整整十岁又带着女儿的大公主。又想着此时天色已晚,多半是在宴请宾客,不免担心起她是不是会被人灌醉。若是真醉了,洞房花烛可是另一番风景呢。

“华首师叔。” 门外站着的是姐姐的徒弟,冼朝,清清脆脆的声音。自冼朝住到寺里之后,两人见面聊天的时间并不多,冼朝看向她的目光总让尉迟炽繁觉得熟悉,只是又丝毫回忆不起来曾经在哪里看到过这张精致的一见之下便难以忘却的脸。

她又觉得冼朝与杨笑澜投缘,两人经常在外闲逛,聊得甚是开怀,站在一起也是春花秋月般配非常。请了冼朝进屋,倒一杯热茶,冼朝喝了一口说道:“原以为华首师叔是北人,竟喜欢南人的喝茶方式。”

“笑澜喜欢,她第一次来我这里喝水,差一点……就喷了出来,结果还是忍着咽了下去,那样子很是可爱。后来便不加那些调味,习惯后觉得加各种调味之后味道诡异,不如现下这般清爽。” 尉迟炽繁随口答道。

“师叔和四郎,像是相识已久。”

“算不得久,人和人相处的缘分并不以时间来衡量。冼师侄与笑澜相识不过月余,不也相谈甚欢么。”

“他……只是奉旨招待我罢了。”

尉迟炽繁摇头笑道:“冼师侄该知道,笑澜并不是一个会奉旨做什么的人,若是不喜师侄的为人,她必不会与你多加来往。依华首看来,师侄与笑澜甚是投缘。”

想着杨笑澜口口声声叫她桃子精,冼朝心中微微一动,撒娇道:“师叔胡说,哪里有什么投缘,这人最讨厌不过了。师叔对四郎倒是很好,冼朝很是羡慕。唉,不像师父,一别经年,杳无音讯。”

“笑澜她小小年纪便有许多心事、许多责任,为人师姐的,自该多加担待。姐姐她……可能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与你联系,她心里也一定会心焦。知道徒弟如此出色,姐姐定然十分安慰。”说到这从来都神龙见首不见尾,一身仙气的胞姐尉迟世云,尉迟炽繁也是许久不见,只知她在进行一件事关苍生的大事,眼见冼朝黯然,替她添了茶,出言相慰道。

“哎,师叔,你可比师父温柔多了。杨四郎他就是个木头脑袋,被人坑被人骗还不知道,哪里值得你为她如此费心。眼下……他,他都被骗去成亲了。”冼朝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尉迟炽繁的脸色。

“笑澜确然有些傻气,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不知为了什么捶了桌子还嗷嗷叫疼,那样子,实在好笑。”说起杨笑澜,尉迟炽繁的眼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嘴角扬起一抹难溶的笑意。“大公主为人亲和,体恤旁人,和大公主成亲,她一定会诸多眷顾,也是笑澜的福气。”

哎,冼朝暗自叹息,若是自己喜欢的人和别人成了亲,她可做不到像尉迟炽繁这般善解人意,可尉迟炽繁这样又不似假装,难道真如此豁达,还是她看错了他们的感情?

“师叔……”冼朝欲言又止,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尉迟炽繁轻叹一声,道:“你想问,杨公想问,惊鸿、若松、杨丰都想问……问我为何不曾伤心难过做弃妇状,可是这样?”美目扫过冼朝,顿了一顿,又道:“我与她并没有媒妁之言,也无相许的诺言,只是一份相知相惜。况且,我乃修行之人自是不能嫁她,而她与大公主的婚事对她也好对公主也好,百利而无一害。”

“不,冼朝是想问,师叔是真倾心于他?”

是,她欢喜她,经那一个午后的亲吻,确定无疑。想到那个平生第一次由她主动的吻,脸有些发烫,但尉迟炽繁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师叔。”冼朝又问:“那怎么才算是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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