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陈情之后,待杨素和杨笑澜终点头与杨约达成一致,已然是另一个天明。
杨约走后,杨素看了杨笑澜一眼,说道:“命运与历史,看来真是无法逆转。”
“可是大兄,为何我并不因此而踏实,反而觉得越发忐忑呢?”
“你已是局中人,一进一退,一拨一动都与你有着密切的关系,现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你的存亡衰败与你的家庭,与我们的家族息息相关,自然会觉得忐忑。”暗哑的晨光轻压在杨素的肩头,他的表情看来深远,有一丝担忧,一丝沉思,还有一丝冷酷,“别忘了慈悲心与出离心,你若没有出离心,不仅身陷,心亦陷于这朝堂风云,有违前人的一番教导与牺牲。莫要忘了那些与尉迟炽繁一起苦读过的经文。”
对杨素此时提及尉迟炽繁颇感诧异,但随即又心领神会,杨笑澜问道:“兄长可是想到了世云师姐?”
“正是。此刻我竟对她很是想念,每当我决定一件重大的事情,必定会想,世云若在会是怎生想法。她会支持还是反对。今儿我们商议之事,她……未必赞同。”杨素自嘲一笑,又道:“可要我使人为你打扫房间在这里歇息一会儿?”
“不了。”杨笑澜推辞道:“兴许是谈了一夜颇有些惊世骇俗之事的缘故,总觉得此刻想见家中的人。就好像之前行军在外,焦躁难安之时,唯有念及公主、师姐才能使自己逐渐平静起来。”
“也好,这便是家与柔情对我们的意义了。若松始终在外等候,我着人唤醒他。”
“多谢兄长。”离开之际,杨笑澜又道:“兄长,有些事情,立场不同必然想法不同,因此……”
杨素哈哈一笑,拍一拍她的肩膀,道:“我理会得。”
报晓鼓响起不久的大街上行人稀稀,杨笑澜归心似箭,若松偏拉住她的马让她缓行。自从杨福跟在杨丽华身边协助,若松就担负起他安全的职责,是她的亲卫。杨笑澜斜眼以对,等他解释。
若松郑重相劝,最近收到暗斗士小队的风声,京中出现一些陌生的面孔,暗怀目的,不知是寻人还是寻物。鉴于杨笑澜之前被暗袭的经历,暗斗士小队长杨幺再三嘱咐,最近她的进出,还是多带些人在身边为妥。
暗袭么。杨笑澜下意识地捂上胸口,那一箭至今让她痛彻心扉,心有余悸。
“郎君失踪那会儿,若松一直伴在公主身边,眼见着公主日益消瘦。驸马府上下,无不为郎君感到忧心忡忡。若松恳请郎君,万勿托大,小心行事。”
“是啦……都挨了一箭了哪能不小心,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我的安全就交给若松你了。”杨笑澜以轻松口吻说笑道。
若松并没有笑着答应,反而极为慎重地点头道:“若松必定会保护郎君周全。”
杨笑澜一笑,道:“回府吧。”
此时不过五更三刻,还没进得日常居住的小院,就听有短兵相接伴着呼呼喝喝的声音传来,声音听着愉悦。
原先交手的两人见着她来,都冲她笑笑,手上却不曾缓了少许。冼朝与陈子衿的功夫,她都是领教过的,原以为子衿略逊于冼朝,这会儿瞧着,倒也旗鼓相当,不足只在经验。两人均是换上了窄袖胡服,一海棠,一石青,一笑颜一冷峻,相映成趣。
瞧得兴起,惊鸿来寻:“郎君一夜不归,可是快活?”
“快活地又困又累,惊鸿满意了?”
惊鸿扑哧一笑,道:“公主说你必是一脸没睡醒的样子,还带着酒气,着你先去洗漱,再与她们过招不迟。”
随着惊鸿往里走,杨笑澜道:“公主简直是神仙,什么都知。方才她在此处?”
“是,两位娘子很是潇洒,公主看了许久。”
收拾干净,杨笑澜喝了一碗热水才又重回院里。冼朝与陈子衿一战方酣,见她又出来,笑她道:“不服气出来找打么?”
杨笑澜也笑,“今非昔比,我们非要过招才能定胜负么?”
冼朝冷哼道:“现如今蛮力确实比你不过,但是……哼哼,别处有你好瞧。明儿开始,与我们一道练武,最近手疏了许多。”
“好啊,只要你能起得来,乐意奉陪。”杨笑澜看了在一旁扇着风的陈子衿一眼,道:“子衿的武功也委实厉害,我吃过她几剑,印象深刻。”
陈子衿收了长剑,没好气地说道:“我可不曾伤你分毫,若真伤了你,还不晓得有多少人要找我拼命。”
“好子衿,想你也不舍得。”
冼朝嗤笑道:“你这人,没脸没皮堪为一绝,难怪皇后会赐你面具一枚,如今倒是也真服了她的苦心,先见之明。”
杨笑澜还待分说,陈子衿给了她一个眼色,道:“昨日公主与我们闲聊,问起蜀地风光,还言道亏得我与冼朝师妹会武,能伴你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