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皇后转过身,流露出一丝温情来,道:“你呀,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况且,你就这么搬到寺里居住,也不怕人家说些闲话,需知,这世上并不止你和你师姐两人,总会有些闲言碎语,怕是对寺里不好,对杨家不好,对你自己也不好。答应我,不要在冲动之下,做些让自己今后会后悔的事情来。你应该知道,许多双眼睛在盯着。”
“是……只是,我怕,我也恨。”
“我明白,不过……笑澜行事还是要多想一想,你不是一个人,你身后有着整个家族,牵一发而动全身。”
“是……”杨笑澜忽然想起,这是从什么时候起,独孤皇后与她说话的方式已不再是那般逼人,相较于从前,她似乎很久没有从皇后那里感受到丝毫的压力。若是放在从前,皇后一定不会以这般苦口婆心的叮嘱来与她讲话,她会启发她,激励她,用她自己独到的方式,甚至不惜于使上心机。
从笑澜的眼里看到感激和若有所思,独孤皇后轻点她的额头,温言道:“傻子。你呀,怎么还是个傻子。”
听出那声音里的宠溺,笑澜的心有些响动,摸摸自己的脑袋,憨笑了几声。
“好了,出来的够久,陛下若是寻了必然不愉,进去吧。”
“好。”
相较于出来的时候,两人的面色柔和了许多,全然没有在意,墙角一隅,一直站着一个年轻的宫装女子,从杨笑澜刚出现时神采飞扬的想与他打招呼,到看着两人亲昵讲话后的目光深沉。
若非亲眼目睹,她绝不会想到,她的仇人,一向功利无情的独孤皇后竟会有这样温柔的表情,她更没有想到,她一直暗自爱慕着的神武英勇的阿修罗王,在独孤皇后的面前会是这般的赤子情态。
怕是那两人更加不会料到,不过是一场无心的谈话,竟叫外人勘破了两人纠缠已久,似有若无,浑然不觉的情丝。
宴后,赶在宵禁前,终于赶回了大兴善寺,寺门口,杨笑澜想起了家里的杨丽华和陈子衿,便命杨丰回去送信,说自己明儿中午与她们一起午膳。进了门,看过尉迟炽繁安好,洗漱一番后,就在尉迟炽繁房内的软榻上躺下。
睡至凌晨,被尉迟炽繁的梦噩吵醒,忙点灯一看,师姐额头发烫,口中不停叫着,“放开我,放开我……”命人去请大夫,将冷毛巾敷在师姐的额头降温没见效果,只是听着尉迟炽繁不断重复说着的胡话,心如刀绞。
“只愿像姐姐那般,就算为世人所不容,但求一个自在……我不要嫁给那西阳公爵……”
“放手,陛下放手,不要,不要……”
“放开我……”
她也曾想要逃走,也曾想过与命运抗争……宇文赟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至此,她便如那浮萍一般,随波逐流。
陆陆续续折腾了一夜,天光亮的时候,才停歇了下来,大夫拭了拭额头的汗,他已尽了全力,只是……有些胆怯地望着杨笑澜的面具,支吾道:“这位师傅……如今的脉象……还请……节哀。”
杨笑澜无力地摆摆手,让杨丰送大夫出去,自己坐到床上,摘下面具,将气若游丝的尉迟炽繁抱进怀里。
“傻瓜……”软弱无力的手划过她的脸,像是要最后感受她的温度,尉迟炽繁的脸上没有多少苦痛,反而在这一刻有了淡淡的解脱之意,她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却并不为之感到些许恐惧。
早在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想过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倘若没有杨丽华的相劝,那时她就已经死了。如果死了,那就无法遇上笑澜,这个得到了她全部心意的女子,有些话,她想听她说,还有些话她从没有同她说过,尽管她是佛门中人,但是此刻,就让佛祖原谅,让她也任性一次吧。
“笑澜,可还记得,你偷跑去军营前的那个清晨你来寺里找我么?”
“记得。”
“那时你想同我说什么?”
想起那时她惊觉尉迟炽繁已然知晓她的身份,才发现自己有多么可笑,因为自己的隐瞒,造成两人无可逆转的分开。“我喜欢你,我想同你说,从初见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喜欢你,就算我是个女子,我也喜欢你。你是我这辈子欢喜的第一个人,从没有想过,欢喜是这般样子的。”
尉迟炽繁露出一个糅合着欣慰、满足的笑来,好一会儿,才道:“笑澜,答应我,我去了之后,不要冲动行事,凡事三思后行,多听乐平公主的话,有她在你身边,有子衿和冼朝师侄陪你,你当不会寂寞,皇后……皇后也会为你筹谋。初来大兴的那段日子,你也很是凄苦。以后,有烦恼就和亲近的人商量,你藏着掖着,让人无端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