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沉,城中最后一户人家的灯火也早已经熄灭,整个边城几乎称得上万籁俱寂。除了远方偶尔传来一声犬吠,便只有城楼上,军士们披甲执锐来回巡逻,盔甲碰撞着发出整齐的簌簌声。
今夜是胡人来袭之后的第一夜,城上的防守很是严密。虽然今次胡人来得奇怪,走得干脆,提出的条件更是匪夷所思,但对于身经百战的边城守军来说,无论胡人是何种态度,他们都不可能放松警惕。巡逻的军士半盏茶一趟,瞭望台上的人也是半个时辰一换,时刻都盯着城外动静。
振威校尉腰挎着长刀精神抖擞的走过城墙,偶尔见着两个昏昏欲睡的值守军士,便伸手拍一拍他们的肩膀,然后扯着嗓子喊一声:“都打起精神来!胡人狡诈,才偷袭了咱们城外的军营,白天还没打就先退了,说不定就是想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晚上来夜袭呢!”
破锣一样的嗓子一声大吼,在这寂静的夜色里突兀又响亮,瞬间惊得众人三魂丢了七魄。不少人打了个激灵又眨眨眼,重新打起精神望着城外。
所有人的注意力几乎都放在了防备外敌上,却没有人看到,城中几道黑影正借着夜色悄无声息的向着城门靠近……
第47章 无家可归
秦云书到底也没能去城门口看上一眼,她被老板娘直接拉回了城西饭馆——将军府所在的地方, 城破之前定是边城最安全之处, 可若是城门一旦失守, 敌军入城之后那条街也定是最危险的。与其冒着这样的风险让秦云书留在小院, 老板娘自然选择将人带了回去。
说实话, 秦云书和温梓然这对母女虽然外表柔弱,但其实内心都很坚韧。可惜再坚韧的内心, 在得知唯一的女儿身陷险境,而自己无能为力之后, 秦云书的情绪也难免崩溃。
老板娘忧心忡忡的看着默默垂泪的秦云书, 终于忍不住心中歉疚开口道:“阿秦,你别哭了。都怪我不好, 若不是我让你每日过来照顾,你守在家中梓然或许就不会轻易跟人出城了。”
秦云书红肿着眼睛看了老板娘一眼,开口时声音沙哑, 却并没有迁怒的意思:“不能怪你,是我不好。这些天一直留梓然一个人在家, 连她与宴黎交好熟识也不知晓……她那般乖巧的人, 以往哪里会随意跟着个男孩外出,定是那宴黎花言巧语哄她去的……”
说到最后, 秦云书还是迁怒了,只不过迁怒的对象不是老板娘,而是宴小将军。她当然知道自己作为母亲的失职,也知道温梓然其实早就对晏家的小将军芳心暗许, 可她以为最差的结果不过就是求而不得,哪里又会想到温梓然连性命都搭进去了?
老板娘闻言心中讪讪,左手偷偷握了握之前受伤的右手手臂——她可不敢在此时与秦云书说,她的手臂早就不疼了,虽说伤筋动骨之后确实尚未痊愈,但日常的洗漱用饭早已不成问题。她就是有点小心思,莫名就想要每天都看见她,这才装作需要她每日照料的。
明知宴小将军出了名的寡言少语,老板娘还是狠心让他背了黑锅,然后放柔了声音安抚着秦云书:“阿秦也不要太过担心,小将军毕竟是宴将军独子,他在城外宴将军肯定会派人去找的。明日我再出去打听打听,说不定梓然就跟着一起被接回城了呢。”
此时的老板娘并不知道,与宴黎他们同行的还有一个小郡主,否则肯定能扯着郡主的大旗安慰秦云书了。不过无论如何,她的话也没错,宴将军身为人父也不可能放任宴黎在外生死不知,就算没有燕王一再提醒,派人出城去找也是肯定的。
秦云书听完之后稍稍安心,也只能期盼温梓然他们在被找到之前,千万不要遇上胡人。
是夜,老板娘成功的将秦云书留在了自己房中,理由都是现成的——如今的饭馆后院里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若是夜间有变,比如胡人夜袭入城,再比如有歹人借机生事,她们自然还是凑在一起安全些。
说这话时,老板娘一本正经一身正气,秦云书自然就信服了。然而老板娘当时心里却忍不住的想着:胡人入城十年难遇,战时生事更是罪加一等,两件事发生的概率都小得不能再小了。她只是不希望秦云书离开自己视线,在背地里偷偷伤心抹泪罢了。
当晚两人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秦云书想着城外生死不知的女儿,老板娘则更在意床上多出来的那个人。两个人都在默契中沉默着,时间却在不知不觉中到了深夜。
老板娘迷迷糊糊的想着明早还要出去打探消息,终于有了些睡意。然而就在她将睡未睡的当口,夜晚边城的寂静却被打破了。从一开始猛然出现的犬吠,到后来渐渐出现的人声,老板娘根本没听清外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一下子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