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没等半盏茶功夫,少年便被那军士一把掀翻在地。雨水浸透的演武场上不少积水泥泞,少年在这泥地里滚了一圈儿,身上的衣衫便脏污得不成样子了。少年也没在意,手在泥地里一撑,顺势旋身一脚向着对手脚踝扫去,可惜扔是被躲过了。
又过了片刻,少年坚持将军士也撂倒了一回,这才坐在泥地上认了输。
和少年交手的是军中一个百夫长,真正从底层混迹上来的人,哪怕是野路子,身手其实也不容小觑。他拍了拍身上的泥,也不甚在意,兴致高昂的喊着下一个人上场比试。
演武场上很快又打了起来,浑身都是泥水的少年从场上下来,看上去格外狼狈也格外可怜。好在场外还有不少小伙伴,见状纷纷迎了上去,也没让他受了冷落。
宴黎不准备上前的,不过如今她算是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哪怕她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些人依然会主动围绕在她身边。此刻便是如此,一群少年人呼啦啦围了过来,宴黎乍一眼看去便发现吃亏的人不少,将近一半的人都已经成了泥猴模样。
少年们颇有些义愤填膺,都道今日是那些兵痞主动挑事,特意选了这么个天气让他们吃亏狼狈。少年们不怕挨打,却觉得丢脸,于是一致怂恿宴黎上去扳回场子。
小将军面无表情的扔了一颗话梅糖进嘴里,咬得嘎嘣脆,并不是很想掺和这件事——她就是来看个热闹的——然而并不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出口,演武场外却匆匆跑来一个传令兵。他在场中左右四顾一番,很快找到了宴黎所在,眼睛一亮便拔腿跑了过来。
传令兵在军中是最为特殊的存在,哪怕他们本身军职不高,可行动间却无人敢拦。宴黎的神色也郑重起来,忙收起荷包迎上前几步,问道:“何事?”
传令兵行了个军礼答道:“将军有令,请所有领兵将领主帐议事。”
宴黎闻言转身就走,留下演武场众人面面相觑。不过少倾,众人也都反应过来了,一群少年对视一眼,也顾不得身上的狼狈会不会丢脸了,纷纷跟着宴黎就往主帐跑。
军职不够的少年自然进不了主帐,就连宴黎进帐之后也只能坐在靠近帐门的末座。不过无论坐在哪里,宴将军的话还是清清楚楚传入了众人耳中:“斥候来报,刚在西北五十里外发现了胡兵踪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甚至感觉心里终于踏实了。
确实是踏实了,在座每一个将领都相信胡人今春一定会来,那么早早发现踪迹显然要比被打个措手不及好得多——像去岁那般被人屠了军营兵临城下的事,没有人想再经历一回。
众人心中既定,便开始商议起应敌之策来。宴黎年纪尚轻没什么资历,也不想出什么风头,于是一直默默在末座听着众人发表见解。直到最后有人提出了趁着胡人立足未稳袭营,众将领纷纷起身请战之后,宴黎为了不坐着那么突兀,才跟着起身说了两句。
小将军表示,请战什么的她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完全没有要与旁人争功的意思。
然而大家却拿她的话当了真,高副将首先站出来说道:“少将军手下两千人都是军中精锐,据斥候回报此番胡兵尚不足三万,今晚派出两千精兵袭营,人数倒也合适。”
宴黎麾下两千人确实都是精锐,这算是拼爹的后果,可也因为都是精锐才越发不服管教,耗了宴黎不少时间精力收服人心。但高副将此时这般建议,毫无疑问是在卖宴将军面子——军人以军功晋升,而打头阵无疑是很露脸的,再加上是占便宜的袭营,所以向来不少人争先。
当然,首站得胜还是失利对于士气来说也是至关重要,所以高副将能够同意宴黎领兵,众人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也是对于她能力的认可。
晏家父女俩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无奈。
宴将军轻咳一声说道:“宴黎年纪尚轻不足以担当重任,可有哪位将军今晚愿意领兵袭营?”
这一回宴将军说得真心实意,然而大家都以为他是为表公正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晏家的根基本就在北疆,在座的众人几乎都是跟着宴擎出生入死多年,甚至年岁大的还跟过宴老将军征战,他们对晏家人很是信赖,都觉得培养少将军理所当然,于是相当和谐的没有人站出来“争功”。
宴擎见着这幅场景简直无奈,他又看了女儿一眼,最终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既然如此,那等斥候再探了消息回来,若是没有差错,今晚便由宴黎领兵袭营。”
宴黎只得应下军令,散会时还有不少长辈过来对她拍肩勉励。父女俩对视的目光愈发无奈,小将军最后生无可恋的走出了营帐,结果立刻就被一群小伙伴围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