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完了事情的始末,钟韶看了看徐文锦的脸色,见着他神色无异,这才开口说道:「阿娘领我入宫已经过去了好些时日,可那一日的事情对于我而言,依旧恍然如梦。我心有疑虑,却无人可问,先生高才,不知可否为学生解惑?」
对于钟韶所说的事,徐文锦并非一无所知。除了早知的剧情之外,事实上在钟韶入宫后的第二天,承平帝封爵的圣旨便已经送到了这所府宅,府里的所有人便都知道这件事,只是除了钟韶本人以外,所有人对此都不觉意外,反倒觉得理所当然,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个现实。
钟韶这几日犹豫彷徨,一心想要找徐文锦问问,奈何他与吴长钧因为发现了「新的攻略方法」,一下子就从偶尔不靠谱,变成了彻底不靠谱,也让钟韶的问题如鲠在喉,始终吞吐不得。直到现在,徐文锦发现好感度始终没再增长,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正常,钟韶才找到机会开口。
没有泪眼汪汪的徐先生看上去还是有几分靠谱的,他听过钟韶的话后勉强收敛了心神,端着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说道:「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但凡我知道的,自然知无不言。」
这并不是虚话,虽然徐文锦和吴长钧别有目的,但对待钟韶一直算得上尽心尽力。
钟韶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抛开了这些天徐文锦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不想,满脸正经的问道:「我一直不知道阿娘的身份,这府中所有人都瞒着我。先生你……可是我能信重之人?」
徐文锦的眼睛亮了一下,唇角的笑容愈发柔和了,神态却是坚定:「自然可以。」他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我会入府做这西席,只是因为你而已,并非为了贵妃。」
钟韶不置可否,面上却是放松了许多,她似是轻叹了口气,带着些愁容的说道:「我本没什么身份地位,阿娘将我寻来,我甚至不肯相信她是我母亲。然而几年过去,我现在已然信了这身份,但我从未想过她是贵妃。她既是贵妃,我又非皇帝的子嗣,她为何会寻我?」
这是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曾在钟韶的心里沉浸了好几年,直到这一回俞贵妃坦诚了身份,才在她心里彻底的爆发,也让她想要一探究竟。只是她不知道,这样的问题,徐文锦会不会知道?
徐文锦自然是知道的,因为他早就将剧情烂熟于心了,根本不必俞贵妃告诉他或者派人去调查。所以他只是沉吟了一下,便道:「贵妃确实是你母亲,她寻你自然也并非无缘无故。不过以我来看,她的所作所为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害处,你尽管享受她给予的便利就是了。」
这话说得诚恳,但同样不尽不实,钟韶显然不会满意,于是又问:「她究竟为了什么,先生也不能与我说实话吗?」
徐文锦看着面前的小少年无奈一笑,只好将话说得直白了:「权势地位,各取所需。她想要利用你谋得权势,你自然也可以因此得利。」
钟韶沉默了一下,她已非吴下阿蒙,对于这个答案自然不会意外,却仍是沉默。就在徐文锦以为她会为了这样没有亲情,只有直白利益的回答而伤感时,她只疑惑道:「可我本是一无所有,她何必如此费劲?更何况,更何况她还年轻,将来总还会有孩子的。」
谁知徐文锦却摇了摇头,揭露了真相:「不会有了。五年前皇帝遇刺,俞贵妃受了无妄之灾,小腹中剑后便被太医诊断子嗣艰难。当然,这只是好听一些的说法,实际上却是再没孕育的可能了。」
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让钟韶心中的不少疑团顿时拨云见日,不过她还是疑惑:「即便如此,她也不该找我吧?也不知皇帝知不知道我的身份,若是知道,应当不会不在意……」
徐文锦却仿佛智珠在握,摇摇头打断了钟韶的话:「旁人不知道,但皇帝自然是知道的。他会在意,却不好计较,因为他心怀愧疚。他觉得俞贵妃的遭遇都是因他而起,那一剑是替他挡的,而贵妃向来最会做人,在遭遇了那样的事之后自然是借此将皇帝笼络得更紧了,几乎让皇帝对她言听计从。」
钟韶没有说话,于是徐文锦继续道:「其实那次的事后,皇帝是有心过继皇子到俞贵妃膝下的,奈何他的子嗣本不丰盈,除了中宫所出之外,其他几个儿子的生母也都不是什么好得罪的角色,他也找不出个皇子来过继。而对于俞贵妃来说,别人已经养大的儿子自然不值得她再费心筹谋,还不如把你找出来,至少你是她的血脉,货真价实,而世人总是更信任血脉至亲。」
满心荒唐,同时又恍然大悟,钟韶终于明白俞贵妃为什么要将她从杨柳村接来,又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继续扮做男装了。甚至因为徐文锦这区区几句解释,她也明白那日在皇宫之中,承平帝的态度和说辞都是为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