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这个觉悟，不代表丑丫也没有，丑丫这些天那一针一线绣的嫁衣日日相对，每每想起五儿出嫁便心如刀割，她本来想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五儿就可以，她若是嫁到了苏家，做了苏家的三少奶奶，她便收拾东西拿着软银在苏府附近找间房子搬进去，远远地看着五儿，哪怕她儿孙满堂，哪怕她忘记自己……

可是现在呢，五儿一席话，竟然要撵自己走，她这是不要自己了么？自己是做错什么了么？她们不是说好一辈子要在一起的么，怎么现在这个人就开始赶自己了？

想着想着，丑丫眼就红了，她挣扎着要从五儿怀里出来，嘴里不停低嚷着：“我不走，我不走，打死我也不走，我不要走……”

看到丑丫这个样子五儿心疼极了，明明知道她钻进了死胡同，却不知道如何开导她，丑丫就是这样一个人，她抓不住你想对她表达的重点，她揪住的永远是她听到的那些，五儿自诩自己可以说动林府的任何人，唯独丑丫她没有一点办法，她对着丑丫不单单是喜欢，还有一种深深的依赖和眷恋，五儿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自己的敌人拿着丑丫威胁自己，逼迫自己做不喜欢做的事情，那会怎么办，只要丑丫在林府，她就没有办法放手一搏，她没有办法让自己豁出去。

五儿深吸一口气，打算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说服丑丫时，却听怀里的女子幽幽地说道：“你心里到底是瞧不上我的。”

五儿皱眉，这儿是哪里的话，她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她再次伸开怀抱，将丑丫禁锢在怀里，轻轻地说道：“你这话是从何说起，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但听丑丫涩然地说道：“你若瞧得上我，就不会赶我走……也是，在你心里我就是个劈柴的丫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比不上你身边那些能用的，这些年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始终是嫌弃我的……”

丑丫声音涩涩地听着五儿心疼不已，听到丑丫这么说，她心里难过极了，不知是心疼还是心慌，这些年丑丫就是这样想的么，她就是这样想她们的关系，这样想自己的么？

她承认最初的几年自己是瞧不上丑丫这个人的，纵然那个时候自己已经起了心思，但是在她心中，丑丫始终是不顶什么用的，但是就是这样，她还是喜欢上了丑丫，纵然她笨，她心里没有那些圈圈道道，但是她还是喜欢她，比喜欢任何东西都喜欢，但是这种感情她没法说，她知道这些年丑丫心中始终是自卑的，她自责，因为最初的日子里伤她最深的就是自己，她给了丑丫太多的不确定，她让丑丫这个人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但是她却无法说出道歉的话，这些愧疚越攒越多，丑丫的心结越来越重，她知道她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很深的鸿沟，那都是自己的错，但是现在却不是她弥补过错的时候。

“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不信任我自己。”半晌五儿说道，她低着头，无奈地说道。

丑丫不言。

“你是我的软肋，我们的关系能瞒多久？杜姨娘深居简出，照样被有心人抓了出来，何况我们？”五儿无法说她们的感情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人，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以前老妖婆和二嫂可以制衡，现在情况自己却看不明了，那个不知所谓的表姐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若是东窗事发，她是否能全身而退不说，还要连累丑丫。

五儿苦笑，“丑丫姐，无论你心中有多少委屈，多少不满，这一次你一定要走……林家可能要不行了。”

“我要陪着你。”丑丫坚定地说道，纵然五儿说话的内容让她心慌，可是她还是不要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走吧，别这么傻了。”五儿摸着丑丫的头发，轻轻地说着，“我之前给徐大夫打好招呼了，不要留在这里，若是我逃出生天，我就去找你，我那么恨林家，但是在外人看来我就是林五小姐，你明白吗，这是我的事情，只能我一个人面对。”

她已经和徐大夫说好了？怪不得徐大夫会出现自己房间门口，怪不得徐大夫会愿意自己来找五儿，她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为了她，安排好了一切。

“你一定会平安的，对吧？”丑丫不停地咬着嘴唇，最开始她便明白五儿的心思，自己是五儿的累赘，是五儿的束缚，自己从这里五儿就有诸般顾及，她不能那么不懂事。

像是安慰自己一般，她紧紧地抓住她的袖子：“你一定会平安的。”

五儿抵着丑丫的额头，在丑丫的额头上覆上一个吻：“我一定会没事的。”

五岁那年，丑丫第一次触摸到林府后门的柱子，那个时候林府的门很高很高，林府的柱子红艳艳的，门口的石头狮子瞪着她，进进出出下人穿的衣服也是那么光鲜，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透着一股默然和厌恶，让她不由自主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