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晨离长长地吐了口气,冲着卧室角落招招手,“傻鸟,过来。”
一只布偶猫软软地叫了一声,乖巧跳上床,窝在季晨离的怀里。
季晨离一年前养了这只猫,取了个名字叫“傻鸟”,她店里的员工知道了都止不住哈哈大笑,怎么会有人这么怪,给个猫取名叫“鸟”就算了,还要叫“傻鸟”。
季晨离也跟着笑,笑完阴测测道:“这个月奖金通通扣光,给我家傻鸟买进口猫粮吃!”
“别啊老板!我们错了!”
季晨离抱着傻鸟,笑得像个狐狸。
边陲小城,几年都不带变样的,时间在这里慢得出奇,可C市就不一样了,一年一个样,楼越建越高,钢筋水泥铸就的丛林,人在其中显得格外渺小。
C市的变化和明烺无关,季晨离离开的四年,她一个人独居,活得像个苦行僧,明氏在明艳的手上比明烺掌管的时候更壮大,许璐洋跟着明艳满世界飞,忙得不可开交,后来来照顾明烺的次数逐渐少了,明烺不愿她和季晨离的房子里介入陌生人,除了钟点工每周两次的打扫,再没旁人拜访她。
明烺的父母把世界转了个遍,回到家里才知道自家女儿遭受的变故,想来看看明烺,可明烺不同意,自己拄着拐杖回了明家本宅,明烺的母亲温玉秀看到自家女儿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眼泪当场掉了下来,“阿烺,是妈没有照顾好你……”
明烺戴着眼镜也不大看得清东西,只见有个模糊的人影远远走了过来,接着被一双细瘦的胳膊抱住,明烺知道这是自家母亲,也抱住温玉秀,笑着安慰:“妈,我没事。”
她因为四年前的那场车祸,身体坏了不少,好像连性子也软了下来,说话不紧不慢,脸上也不像从前似的终日板着面孔。
“你的腿……”
“早恢复了,能跑能跳,您别担心。”明烺眼前像蒙着一层雾,她努力透过这层雾找到温玉秀手的位置,去拉她的手时还是偏了个角度,温玉秀看得不忍,自己把手递过去,让大女儿牵着。
明烺从小性格就硬,冷言冷语不像个女孩,如今终于有了所谓的女孩样,温温吞吞牵着温玉秀的手,温玉秀又难过得心痛。
“阿烺,你的眼睛……”
明烺把拐杖递给了旁边的帮佣,笑了一下,“戴着眼镜能看见东西,不是什么大事。”
明艳一回来就听到明烺的这一句,夸张地叫嚷,“不是什么大事?左眼视力全毁,右眼矫正视力也不过才0.1,这叫不是什么大事?”
明烺朝声音来源看去,门口模糊有个人影,想必就是明艳了,她好脾气地解释道:“现在有0.2了,慢慢来,总能恢复。”
“是,四年,从0.1恢复到0.2,真是好样的。”明艳看着这个从小保护她长大的姐姐,穿着一身素净的白衣,安安静静坐在那里,尽量把存在感降到最低似的,一点不似几年前那个冷硬嚣张的人。
明艳过了三十岁之后懂事不少,当年那场车祸针对的就是明烺,她没资格怪季晨离或者陶源,只好怪自己——明烺保护了她二十多年,妥妥帖帖一点意外都没有,可明艳却没能好好保护明烺,以至于她捡回一条命,后半辈子都毁了。
明艳想补偿明烺,可这些年明烺见她的次数都少,更别提照顾,只好把所有心力都花在公事上,明烺把明家教给她,她不能让明家毁在自己手里。
明艳语气咄咄,明烺不与她争执,收回目光不再看向她的方向,温玉秀见状出来劝解,明艳只是心疼明烺,不是故意来吵架的,话说出口也很后悔,就着温玉秀给的台阶下了。
这么多年,明家难得又能聚在一起吃顿饭,没了当年欢声笑语的气氛,席间温玉秀一直照顾着明烺,给她盛饭添菜,明烺也没阻止,温玉秀夹在碗里的菜全都吃了,明光文看明烺这样,无声地叹了一下,没说什么。
吃完饭,温玉秀让明烺就在家待着,别走了,这回明烺很强硬,坚决不同意,温玉秀才恍惚又找回了明烺从前的样子。
一个人骨子里的秉性是改不掉的,表面的温和终究只是表象,要不怎么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呢。
温玉秀自知劝不动明烺,让司机送明烺回去,吩咐务必把明烺平平安安送到地方,这回明烺没再推辞。
自己女儿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明光文夫妇这次回来没有再想着出去,温玉秀打听了明烺的住处,时不时来陪陪明烺,开始明烺还温声接待,后来她来得勤了,明烺干脆装作家里没人,温玉秀等了几次,知道明烺不想有人踏入她的生活,也不敢再来。
明烺是温玉秀亲生的女儿,可明烺从小那样的性子,就算有血缘牵着,温玉秀和她的关系并不亲厚,比起冷硬的大女儿,总还是承欢膝下调皮淘气的小女儿更受宠一些,所以温玉秀也并不了解明烺,她不知道,明烺这样的人,终日活在别人的怜悯同情里,倒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