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曼的两只手都沾着铅笔灰,黑灰色的笔芯沾染进萧曼的虎口指头的纹理,余妙音用尾巴扫过她的笔尖,萧曼被余妙音打断,停了笔,抬头,发现自己养的那只小猫咪正站在自己桌前,尾巴一扫一扫,于是放下笔想去摸她,手伸到一半,再看看一手的铅笔灰,又缩了回来。
“妙妙饿了么?”萧曼问。
“喵。”余妙音摇摇头,绕开萧曼快完成的作品,前爪扑进萧曼怀里,从爪子肉垫里伸出修剪整齐的指甲勾住她的衣领,后爪支撑着桌面,小脑袋努力抬起来,舔了舔萧曼的下颚。
萧曼被她舔得痒痒,心底的阴郁消失一些,哈哈笑着站起来,“妙妙别闹,我去洗个手。”自从萧曼上次把余妙音捡回来,她的毛一直是灰蒙蒙的,明明是只小白猫,雪白可爱漂亮得很,却一夜之间成了只小灰猫,萧曼自责得不行,养了快两个月才把余妙音一身白毛给养回来,她可不想再在妙妙漂亮的毛皮上染了什么脏东西。
萧曼移开凳子起身去洗手,余妙音也赶紧跳下桌子跟了上去,虽然学姐什么也没说,余妙音能感觉到,她心情不好。在这么一个举国欢庆的日子里心情不好,想必是真的戳痛了学姐的伤心事,余妙音没法替学姐分担,只好陪着萧曼,让她别那么难过。
洗了手,萧曼抱着余妙音坐在沙发里一语不发。天黑得早,客厅没开灯,虽然冬天暖气开得很足,学姐的怀抱也很温暖,余妙音却觉得冷。
“过年了。”萧曼双目呆滞地对着墙上的挂钟,眼神游离。
到了下午四点半,出租屋从来没人敲过的大门被人敲响了,萧曼充耳未闻。
门又被敲了几次,萧曼依旧像没听到一样。
最后门被粗暴地捶得砰砰砰响了几下,屋外敲门的人高声道:“阿曼!开门!”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强忍怒火。
萧曼终于动了。她放下手里抱着的猫,站起来给那个神秘女人开门。她深吸一口气,扭动门把手,门终于开了。
那是一个保养得当的妇人,一身黑色过膝呢大衣,围了条白色羊毛围巾,头上斜带着一顶贝雷帽,表情严肃,丝毫没有过年的喜气洋洋。
“让你回去过年,为什么不回去?”妇人高贵地站在屋里扫了一圈,重点落在缩在角落的余妙音身上,就那么瞟了一眼,余妙音浑身炸毛地打了个寒颤。她赶快站起来抖抖毛,顺带着卸去一身不安。
这女人真可怕。余妙音躲在萧曼脚边,企图躲开妇人的视线。
“你养了只猫?”女人又问,看向萧曼的眼神中有一种余妙音读不懂的东西。
“和你无关。”萧曼道,余妙音又打了个抖。
余妙音一直知道萧曼这个人性格冷得很,没什么朋友,除非必要时候绝不出门,典型的阿宅,她又和别的宅不一样,虽然不爱出门,却作息规律,把家里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就好像一段既定程序,每一天都过得一模一样,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时候学习。
时间长了,余妙音为了找点新鲜感,故意打坏个碗,故意踩了花盆里的泥土带进客厅,故意给萧曼找点麻烦,萧曼总能最迅速地处理好一切,又回到她那个固有的既定程序。
这不像宅,更像一种自闭。
是的,自闭,萧曼生活在自己设置的死循环里,别人进不去,她也出不来。
余妙音胡思乱想,妇人又说话了,“阿曼,别倔了,跟妈妈回家过年吧。”上一秒还能冻死个人的女人这一会儿语调春风和煦,跟精分了似的,余妙音都快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
原来这个女人是学姐的妈妈。余妙音这样想着,更加夹紧了尾巴,生怕给学姐妈妈留下什么惹人厌烦的坏印象。
“回家?”萧曼冷笑,“我爸他也想回家,他想回家都想了十几年了。”
余妙音回头看了眼书桌的方向,想想学姐画了一整天的那副画,说不定那个就是她的父亲。
萧阿姨叹气,“阿曼,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我好歹是你母亲,血浓于水,你不能这么对我。”
萧曼连嘴角边的冷笑都消失了,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一语不发。
萧阿姨苦口婆心地劝她:“阿曼,你已经年没回去了,你的弟弟妹妹今年已经9岁了,她们老问我,姐姐在哪,什么时候回家。”
萧曼就像听笑话一样听完母亲的劝说,讥讽道:“我姓萧他们姓赵,我没那么大的面子,往自己脸上贴金。”末了,她又嘲弄地补了一个称呼:“赵太太。”
萧母颜色剧变,嘴唇轻微地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