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一直被她憎恨着、厌恶着的父亲,却没有怪过她一分一毫,甚至对她伸出了手:「竟儿,就让我们父女一起走吧。」
自她记事开始,她便是一个「男孩」,为了她三番四次差点泄露了身份的秘密,她的父亲狠狠地抽打了她,为此她对这个男人便只有畏和恨。而她更恨,明知那些赈灾的钱粮是百姓的救命钱,这个男人却还能收下了一半进自己的口袋。她看见这个男人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最后竟然能步步青云,扶摇直上。
就在她与自己的父亲矛盾越来越激化的时候,她遇到了那个流浪至此的女人,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对父亲的报复,她将她带回了府中,请她与自己演戏来激怒自己的父亲。
只是后来,她慢慢地爱上了这个女人,在得知这个女人竟然是被她父亲害死的平遥县县令的女儿时,她不但没有危机感,那不知哪儿来的正义感反而促使她帮忙对付自己的父亲。她只为了能帮这个女人报仇雪恨,让她遂心。
然后,她如愿以偿了,只是这代价是她背叛了自己的家族,而这个女人背叛了她。
其实她是自寻的死路,她明知帮这个女人便是要背叛自己的家族,可是她为了心爱的女人,也为了报复父亲强迫她女扮男装过自己不能过的日子,所以她才会让自己变得愚钝、愚不可及!
原竟第一次觉得,原来所谓的「为了爱」是多么的可笑,原来能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是那么令人爽快的事情,原来,原来……太多的原来令她忍不住痛哭出来。
痛哭?
原竟慢慢地睁开了眼,两鬓的湿濡以及脸上有些液体横流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可她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哭了。她抬起手摸了摸脸蛋,还真的摸到了一把泪。她「咻」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床上,而她的脑袋还挂在脖子上!
那瞬间便失去知觉的感觉还在,那瞬间的疼痛也让她无法忘怀,只是,她明明已经掉了脑袋,为何还能生龙活虎地躺在床上?难道是她死而复生了?
再瞧这张床、这屋内的摆设,分明就是还没被抄家之前的自己的房间!
跳下床,却被大腿处突然的疼痛给疼得摔倒在地,扫落了旁边的脸盆。空空的脸盆盖在了她的脑袋上,她还没来得及从眩晕之中回过神来,便被那刺耳的尖叫声给刺激得耳膜发疼。她从地上爬起来,支撑着上半身,大腿还是很疼,可是她也来不及细思,便瞧见了门口那熟悉的面容,她下意识地喊道:「你叫什么!」
「二少爷,我叫花蕊。」那尖叫声的主人,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惊恐地回答。
原竟翻了一个白眼:「我当然知道你叫花蕊,我是问你——」声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新来的?」
花蕊拼命地点头:「我,我是老爷买回来,照顾二少爷的……」
原竟头脑发晕,若不是大腿处的疼痛令她没办法昏迷过去,那她恐怕就真的要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了。原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来,来回好几次,直到花蕊仍然怯弱地站在门口看着她,她才冷冷地说:「还不过来扶我起来!」
花蕊反应过来,更是做错事一般赶紧心惊胆战地将原竟扶起来躺回到床上。帮原竟将被子盖在身上以后又呆在一旁不知所措,原竟叹了一口气,嘀咕道:「果然是……」
「二少爷说什么?」花蕊没能听清,便问道。
「我说给我倒一杯水过来。」
「奴婢马上去!」花蕊连忙跑到桌子前去倒水,可是却发现茶壶里没有水了,于是忐忑地看了原竟一眼,原竟摆了摆手,她才跑出去装水去了。
原竟按了按太阳穴,她已经猜到了,自己这大概是回到四年前了。四年前,她曾经受过一次伤,在春猎大会上打猎的时候被人「错手」射了一箭,虽然没有伤及性命,可是却要好些日子才能下地行走。而射伤她的人正是太子一党的吏部尚书之子张晋厚。
花蕊也是在她受伤之后,原烨买回来照顾她的丫头,表面上是一个喜欢犯迷糊的懵懵懂懂的少女,实际上却是原烨重金请回来保护她的影月楼的高手。这也是她后来再也没有被人伤害到的原因之一。可惜,原烨想到了身体上的伤害,却没能想到心灵上的伤害,是花蕊的能力之外的。
如果她真的是回到了四年前,那么这个时候,原烨应该还是一个工部侍郎。虽然也是六部的官员,地位却比不上备受器重的吏部、户部以及兵部。而这三个部正紧紧地被太子抓在手中,以至于吏部尚书之子射伤了原竟,那厮也只是派人登门道歉以及送上一些补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