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竟抱着刺探打听的目的也去了两回,由此便分析出冯家在临津府也并非可以一手遮天的。除了有不敢说话的知府衙门、往年过来稽核的御史、给事中以及户部这些人或碍于交情或碍于不敢得罪权贵而帮忙隐瞒实情外,还有些依附这些官员而存活的乡绅。可天底下也还是有正义之士的,也有被欺压得久了,怨气越积越多的乡绅、官吏。
「原司业可有良策?」陈御史躲在春晖园里,琢磨着怎么写奏章才好。
「这,如实写便好。」原竟回答道。
「这弹劾的奏章都呈上去好几份了,可朝中偏向冯家的言官甚多,若再无实证,本官这个御史怕都要被弹劾下去了!」
朝中除了御史有弹劾的职权,给事中也有,且给事中甚多,为博得好名声,有些给事中甚至会以身涉险。如同此次弹劾冯家,冯应的学生,给事中中便有为反驳弹劾者而撞柱证清白的,惹得皇帝也不好再趁机向冯家发难。
陈御史是原烨的同窗好友,逢年过节也都会互相登门拜访,曾经原烨提议建造奉天阁,陈御史也站到了原烨的这边。所以两家的关系尚可,原竟有些话也不会瞒着他,便道:「状告冯家的状子已堆积如山,不久朝廷便会派遣巡抚出巡,该处置的人还是会处置的。」
「可谁敢接这烫手的山芋?为非作歹的是冯家的子弟、家奴,处置了他们,那冯应只需收买他的学生,这巡抚迟早也会被弹劾罢官的!」
「世上自会有为了名声而罢官的人。」
原竟与陈御史这边商量完,京城那边便传出消息:骆老翰林接到皇帝的圣旨,不顾自己风烛残年之躯,毅然回朝,任太子太师兼中极殿大学士。一下子便跻身六大学士之首,把冯应压了一头。
骆老翰林回朝之前便已有风声传出,太子也甚是担心,怕骆老翰林是皇帝找来牵制他的。只不过他接受了皇帝授予的太子太师头衔,太子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至于冯应那边,他也只好站着看情况了。
骆老翰林回朝第一天,往昔的学生不管是后来是否变节被冯家收买的,都厚着脸皮恭贺了他一番。而骆老翰林首办的事情便是冯家的弹劾之案,他一出手,朝中声援之辈甚多,一时之间言官都不敢再开口替冯应说话,形势一片逆转。
不久,以吏部左侍郎田进为巡抚,前往各地御史稽核良田、税粮之地,行监察、办案之职。而田进出发后直奔临津府,临津府冯家人心惶惶,仿佛如大祸临头。
在田进到来之前,原竟也准备离开临津府了,虽不明白骆老翰林为何会答应回朝,可有些事情她还需回京后当面请教才能弄清楚的。
「原竟在这儿!」原竟在街上闲逛之际,忽然听见一声叫嚷,紧接着便见几十名身穿布衣的儒生朝原竟奔来。
麦然与吹虞连忙戒备起来,只是对方都是读书人,他们不好贸贸然出手,否则对的事情都能被闹成错的。
「就是她,以改制为名,要裁减国子生的名额,让我们这些寒窗苦读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人不能入朝为官,不能造福百姓!她还收受贿赂,让给她好处的学生去好的衙门历事,让不肯贿赂她的学生去闲杂的衙门,此举可见她不足为人师表,不该当百姓的父母官!」为首的儒生雄赳赳地叫嚣道,引起周围的儒生对原竟的一片讨伐之声。
原竟一声冷笑:「终于按捺不住,来了吗?」
觉得国子监的学生过多,年年都有一大批人不能通过岁考和历事而被留在国子监,朝廷还得为这些人发钱粮的是礼部和吏部。为了节省开支,礼部和吏部方提出改制的,如今冯家这些人倒把这帽子扣在她的头上,也挺懂得趋利避害,避开了朝堂上的人,而煽动儒生士子的。
「国子监非你原竟一人的国子监,不能一家之言!」
「原司业,下官去喊卫兵过来!」那博士见状,想尽办法溜之大吉。得罪了人的是原竟,他没理由陪着原竟受苦的。
原竟没理会他,问那为首的儒生:「你说本官收受贿赂,可有证据?若无证据,污蔑诽谤朝廷大臣,按律法你可是得被剥去功名,被发配边疆的。」
「好啊,大家听见了,她还敢威胁我们!」为首的儒生能言善辩,巧妙地转移了儒生士子们的注意力。
原竟又是一声冷笑,厉声问道:「本官想问各位,各位寒窗苦读十年,便是为了进国子监吗?难道你们不想中进士,高中状元,光耀门楣吗?只是区区国子监的学生,你们便满意了吗?」
众人哑口无言,的确,进入国子监是下下之策,高中进士然后金榜题名才是他们寒窗苦读十几年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