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虽走,可是这房间中,依旧留着些许夫子的香味儿。
杜若微凉的心终是有了一点点慰藉,她走到了书案边,目光落上案上的宣纸,便再也移不开来——
正心。
那个心字,很特别,杜若曾经见过夫子的墨宝,中间那个点,总是端端正正的。
“正心?”杜若坐了下来,怔怔地将宣纸拿了起来,仔细端详,心头暗暗道:“夫子,你是让我正心么?是发觉我……对你……有了不该有的绮念么?”
杜若沉沉地一叹,只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心字中间那个点,更像是一把顿刀,划过心尖,不见血,却足以痛彻心扉。
“咚咚。”
突然听见有人叩响房门,杜若发觉自己实在是太过失态,连忙坐直了身子,顺手拿过一本医术,将头压得很低,佯作在努力温书。
“别装了,哥哥都看见你哭了。”杜仲缓缓走了进来,给杜若递了一块帕子,“你别以为哥哥只有一只眼睛了,就看不见你难过了。”
杜若猛烈地摇了摇头,揉了揉眼睛,吸了吸鼻子,“哪有!哥哥肯定看错了。”说完,便从杜仲手中接过了帕子,将眼角的泪水都擦了个干净。
“呦!小丫头怎的突然变得伶牙俐齿了?”杜仲本就奇怪,为何大清早的妹妹坐在书案边就哭起来了,他向宣纸上瞄了一眼,发现也没有什么奇怪的,索性直接问道,“正心?这两字怎的惹我家小丫头哭了?”
“我……我……”
杜仲想来想去,唯有一个牵强的理由,“你定是猜不破她留下的题目,所以才急哭了吧?”
小丫头也只能由着哥哥猜想的解释,默默地点点头。
杜仲心头大石终是释然七分,“你这小丫头真是傻,离你回灵枢院还有半月,今日想不出来,又不是来日想不出来,急什么呢?”说到这里,他忽地扶起了杜若,“走,跟哥哥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猜出来了。”
“可是……”杜若迟疑地摇了摇头。
杜仲佯作不悦地道:“那我去告诉娘,说商夫子实在是严厉,把我们的若儿都欺负哭了,娘定舍不得你回灵枢院受气!”
“那怎么成?!”杜若正色看着杜仲,一字一句地道,“哥哥,你不可以这样!”
“那……你跟不跟哥哥出走透透气?”
“走就走!”
杜若干脆地点头,拉着杜仲便往门外去,刚好撞见了端着汤药走过来的莫氏。
“仲儿,你要带妹妹去哪里?”
“看今日天气正好,自然是带若儿出去走走,总憋在这里看医书,身子迟早要憋坏的,到时候什么汤药都没用了。”
“哥哥,夫子吩咐过,这汤药必须每日都喝。”
杜若摇头说完,走向了莫氏,接过了汤药,边吹凉,边将汤药给一滴不剩地喝完了。
莫氏白了杜仲一眼,“你也该好好学学若儿,什么时候该干什么,什么时候不该……”
“得!娘,这些话我都听腻了!妹妹,走!”杜仲摆了摆手,黑了脸,将药碗从杜若手中接过,随手放在一边石桌上,头也不回地带着妹妹走出了悬壶堂。
莫氏失望地叹了一声,“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才会真正懂事啊。”
杜若跟着哥哥走到了巷口,终是忍不住回头认真道:“哥哥,你那样对娘,娘心里定会不好受。”
杜仲涩然一笑,“总比让他们一再失望得好,我希望给他们一个惊喜,所以一日我没考入灵枢院,我便一日让他们以为我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哥哥,其实爹娘并不在意……”
“我在意!”
杜仲说完,觉得语气似是终了些,连忙赔笑道:“不说那些了,妹妹,走,今日哥哥带你好好玩玩,我们什么都不想,可好?”
杜若轻轻一叹,只能依着哥哥。
殊不知,此时,离巷口约莫十步开外的小酒楼上,齐湘娘早在哪里细细饮茶了许久。
“终是出来了。”
齐湘娘将口中的暖茶咽下,挑眉给边上的小厮递了个眼色,“等了半个月,终是逮到个好机会,你们若是做成了此事,我重重有赏。”
“是!夫人!”
听着小厮们仓促的下楼声,齐湘娘眯眼看着那对渐渐走远的兄妹,眸光冷漠如刀。
自从杜若离开灵枢院,便一直在悬壶堂中没有出来走动过,好不容易昨日元宵灯火盼到陈水苏带杜若游灯会,却没有想到竟会让这两个小丫头遇到了商青黛。
所以只好作罢。
今日不会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竟撞到了这个除掉杜若的好机会,她怎么可以错过?
“让开!让开!让开!”
一匹马儿似是惊了,马上少年慌乱无比地大呼着行人,生怕这匹惊马撞到无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