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美!”解忧又惊又喜,“想不到今年彭城的雪来得这样早!”
冯嫽悄然伸手覆在了她微凉的手背上,她定定瞧着解忧天真无邪的侧脸,竟有些出神,情不自禁地抿嘴一笑。
“嫽……姐姐……”解忧觉察到了冯嫽的灼灼目光,那是她第一次觉得心跳得厉害,她羞涩地低下了头来,却发现她的掌心是那般温暖,不禁莞尔,“你的手好暖。”
冯嫽浅浅一笑,双手握住了她手,凑到了脸前,暖暖地呵了几口气,温柔无比地给她搓了搓手,“莫要着凉了。”
“有嫽姐姐在,我怎会着凉?”解忧反握住冯嫽的手,学着冯嫽的样子,给她也搓了搓手,仰头看向冯嫽,“这样,嫽姐姐也不会冷了!”
冯嫽没有说话,只是笑然将解忧的一举一动都悄悄刻在了心头,心底悄悄地响起一句话,“解忧,有你在的地方,我又怎会觉得冷?”
风雪渐渐大了起来,几片雪花飘上了解忧的鬓间。
“别动。”冯嫽轻唤了一声,伸手帮解忧拂去了鬓间的雪花,笑道,“不知道以后你我都白发苍苍了,还能不能像这般携手看雪?”
解忧认真想了想,点头道:“一定可以的!”
“我信你……”
当年冯嫽的一句“我信你”,如今变成了解忧心头的另外一句——“嫽,我信你,这个世间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风雪依旧,人也依旧,唯一变的只有岁月。
这一刻,解忧暖暖地笑了,冯嫽也暖暖的笑了,她们在袖底牢牢扣紧彼此的手,一起望向前路。
白头到老,她与她,终究是相守到了这一日。
只希望老天再多给她们些时光,让她们在故乡,走完她们人生的最后岁月。
因为解忧与冯嫽年事已高,所以这一路马车都走得极慢,一个月后,终于到达了长安。刘询感念解忧为国和亲乌孙五十年,特在长安城东赐了一座公主府邸给解忧,一切礼制均照公主规制给予。
长安百姓久闻解忧公主在西域的声名,一早便来到长安御街等候一睹解忧公主风采。
接受敕封之后,解忧与冯嫽并肩走出宫门,这一刻,解忧笑得比平日要欢喜许多。
待两人乘坐的马车往公主府驶去时,冯嫽忍不住问向解忧,“何事让我的解忧如此欢喜?”
解忧转身握紧了冯嫽的手,激动地问道:“你可听见陛下给你我编撰婚书的旨意了?”
冯嫽心头一暖,含笑点头,却纠正道:“陛下明明说的是,将你我名字载入史册,以彰后人。”
“不!这就是你我的婚书!”解忧笃定地点头,“从今往后,谁也不能把你的名字从我名字边上移走,你我会在青史之中,百世、千世、万世流传下去!”
冯嫽听得动容,眼圈一红,笑道:“傻瓜……”
“青史为婚书,嫽,这是我们的约定,你瞧,我们还是做到了!”解忧抬手为冯嫽擦去了眼角涌出的眼泪,“嫽,你怎么哭了?”
冯嫽笑中带泪,将解忧圈入了怀中,久久不能言,眼泪也久久不能停下。
从离开大汉到今日,这本婚书,她与她写得太苦太苦,上面的那些血与泪,恨与怨,生离与死别,点点滴滴涌上心头,成为催泪的酸涩,一刻也歇不下来。
解忧抱住冯嫽瑟瑟的身子,眼泪也忍不住涌了出来,她忽然明白了冯嫽今日为何而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实在是来之不易。
“嫽,我想为你唱一首歌。”幽幽地,解忧附耳细声说了这一句。
冯嫽忍泪点头,坐直了身子,解忧顺势枕在了她的双膝上,苍老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唱起了当年在世外草海中唱的那一首——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歌声传出了马车,飘入长安巷陌之间,虽然歌声已不如当年那般清灵,可是那歌声饱含的沧桑,却深深映入了每个听者的心。
当夜,哄完两个小孙子入眠后,冯嫽与解忧回到了寝殿。
“我们今日算是回家了。”冯嫽还沉浸在白日的欢喜中,她帮坐在铜镜前的解忧梳着雪一样的白发,忍不住又道了一句,“回我们的家了。”
解忧忽地握住了冯嫽的手,笑道:“嫽,你来。”示意她坐到身边。
冯嫽点头一笑,与解忧并肩而坐,看着铜镜中的彼此,竟已是这般苍老,两人不禁感慨地笑了笑。
解忧从冯嫽手中接过木梳,放在了铜镜边,却拿起了铜镜边的剪刀,“嫽,既然今日你我已有婚书,我们还少一件事没有做。”
冯嫽想了想,便明白了解忧的意思,她柔柔地捋起解忧的一揪白发,喃喃道:“结发一世,白首不离。”
解忧点点头,每次冯嫽总能猜中她心里的话,“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