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终到头,万岁难万岁。”子鸢垂下双臂,摇头道,“我知道他还有一月,便到四十,我们可以拖,拖到他死。”
“寒西关撑不过皇蛊攻城十日!”阿翎又重复了一遍。
子鸢正色看着阿翎,“阿翎你似乎瞒了我一些事。”
阿翎惊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子鸢,“你这话什么意思?”
“若是寒西关撑不过皇蛊攻城十日,为何阿耶那一开始不用皇蛊攻城?偏偏用的是狼蛊?”子鸢又将剑尖上的虫子移近了看了一眼,眼圈一红,哑声道,“我当你是过命的朋友,因为姐姐一直敬重你,我相信姐姐敬重的主上,必定不是什么坏人,更何况,你曾经为了救我那般牺牲,我以为你我之间可以没有那么多的秘密。”
“我……”阿翎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冷笑道,“有些事,我觉得没有必要解释,今日你问出来了,我就清清楚楚地告诉你,以阿耶那的性格,他这次不以皇蛊攻城,多半是因为皇蛊用不成。皇蛊用不成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寿数将至,每次施用,蛊母寿数折损加倍,他耗不起蛊母寿数,二是蛊母找到了新寄主,须在新寄主体内休养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施用。”说完,阿翎微微抬起下巴,俯视马前的子鸢,眼底是掩不住的落寞,“你既然当我是过命的朋友,怎能忘记生死之交不可猜疑?”
“对不起,阿翎。”子鸢心头愧疚,连忙牵住了阿翎的马辔头,歉声道,“是我不好,我不知道怎的,最近想事情总会多想几分……”
“薛九姑娘做事本该如此,只是我更怀念过去那个臭丫头。”阿翎拂开子鸢的手,调转马头,目光落在了子鸢手背的牙痕上,声音柔了三分,“回返临安途中,寻个医馆给你处理下伤口,不然落下什么印子就不好了。”
子鸢收剑上马,歉疚地摇头一笑,“公主殿下不必担心小的,小的皮糙肉厚的,落个印子也没什么。”说完,子鸢突地回头望向了寒西关的方向,“我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拖上一段时日。”
阿翎正色问道:“什么法子?”
“对阿耶那而言,你的性命最重要,对晋永帝来说,长生杯最重要,既然如此,我们可以来一招——投鼠忌器!”子鸢眼珠子一转,笃定地道,“只要晋永帝驾崩,皇蛊寿数到了尽头,那么此战便可不战而胜!到时候,你可以安然,姐姐可以安然,大云也可以安然!”
“你们薛家呢?”阿翎凉凉地问了一声,“父皇若薨,得利的唯有齐王萧焕,他可顺势成为大晋皇帝,重新扶植一个新的国师,再炼一只皇蛊蛊母,继续用蛊控制你们薛家。”
“……”子鸢握紧了缰绳,牙关一咬,竟不知如何回答阿翎的话,取舍之间,若保眼前,那日后她的亲人又如何逃离那些蛊祸?
“你的法子不是不可行,至少可以暂时保住寒西关半月不破。”阿翎瞧着子鸢失落的神色,叹了一声,“或许我们可以赌一赌?”
子鸢眸光一亮,“赌什么?”
“赌赌看,你带来的那些兵剩下多少,又能用多少?”阿翎侧脸看向子鸢,心头黯然道,“若是能赌赢,是皆大欢喜,若是没有赌赢,或许我可以跟阿耶那做笔交易。”
“阿翎……”
“还愣着做什么?快些赶回军营,就算是要哗变,也该是你带头哗变,至少那样还有人愿意听你的话。”阿翎冷冷一笑,抬眼看了看夜色,扬鞭清亮地喝了一声“驾!”
马儿奋蹄,疾驰而去。
子鸢心头泛起一丝强烈的不安,连忙打马追去。
哗变……哗变又能如何呢?对寒西关而言是噩耗,只会让寒西关的士气更加低落,而这军心涣散的不足一万人马,倒是正好落了造反的口实,让云国这边的兵马轻松剿灭,这是怎么算都亏本的买卖!
她,究竟要做什么?
一路追着阿翎的马儿,夜色虽暗,却也能将阿翎瑟瑟的身子看得分明。
冰凉的泪水滴答滴落在握缰的手背上,阿翎不敢回头瞧一眼那个臭丫头究竟离她多远,这心头一阵一阵的凉意翻上,脑海中回旋的只有那一句话——
“我当你是过命的朋友……”
“能做生死之交,就够了,萧栈雪,你还想要什么?还能要什么?”阿翎狠狠咬牙,心头一句一句地质问自己,只觉得前路茫茫,模糊一片,四野俱是寂寥的风声,“我该是一个人走这条路,该我一个人去走完这条路!”
“一!”
“杀!”
“二!”
“杀!”
“三!”
“喝!”
……
军营越来越近,意料之中本该是空无一人,又或是乱作一团,没想到远远听到的是将士操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