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姐姐手下留情!你不知道那些个禁卫军疑心多重,我平日若不粗鲁一些,只怕我祁子鸢马上就要变成死鸟啦!”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是她手上也没闲着,只见她将酒壶放下,便开始动手解自己的衣裳。
苏折雪下意识地背过了身去,轻啐了声,“不害臊,进去再解衣裳啊,为何偏偏要在这儿解?”
子鸢苦笑道:“我的身子不是早被姐姐你看光了么,姐姐难道忘记了,三年前在海边捡到我之时,我身上的衣裳早就破烂不堪啦。”
“你还贫嘴!”苏折雪转过身去,目光却忍不住往下瞧去,连忙止住了自己的目光,“快些去换了衣裳,当心真染了风寒。”
子鸢吐了个舌头,笑道:“是!是!是!”说着,将裹胸布解了开来,只觉得舒爽无比,忍不住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哼了几句小调拐入了屏风后面。
苏折雪早给她备好了热水,正如她所想的那般,子鸢一入浴盆,便总能将浴盆中的水戏得哗啦啦作响——她有时候总是嘻嘻哈哈,就像是一个孩子似的一直长不大。
苏折雪静静地坐在桌边,烛火的光晕映在她明媚的脸上,恰到好处地照亮了她嘴角清扬的笑意。只见她的指尖轻轻抚过方才子鸢饮酒沾过的酒壶壶嘴,连她也没有觉察到,自己原来也可以这样由心而笑。
三年了,原来她认识子鸢三年了。
“姐姐。”
子鸢突然的呼唤,让苏折雪回过了神来。
“何事?”
“我想为你赎身……”子鸢的声音认真无比,再也没有方才那般调皮。
苏折雪愕了一下,淡淡笑道:“有心便足矣……”
“哗啦啦——”
子鸢从浴盆中忽地站了起来,闷闷不乐地擦干了身子,换上了苏折雪为她备好的干净内裳,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苏折雪起身迎了过去,笑道:“你突然这样冷冰冰的,我倒是不习惯了。”
子鸢忽地抬起手来,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若是我有能力为你赎身,你可愿意放下仇恨,跟我一起离开这儿?”
苏折雪还是微微一笑,“你该听过一句话,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既然天只有一个,若是此仇不报,你让我如何坦然活在这天地之间?”
子鸢叹了一声,“下月初七是三年一选的禁卫都尉比武大典,若是我可以拿下禁卫都尉之位,便可以再接近那人一步。”
“其实你不必为我犯险……”
“你曾救我一命,我当还你一命。”子鸢严肃地说完,忽地咧嘴一笑,“这世上或许我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所以啊,姐姐,从我乔装偷偷跑去考禁卫校尉那天开始,我就想好了,你的不共戴天之仇,便是我的不共戴天之仇。既然你不走,自然我也不会走,嘿嘿。”
苏折雪微微一怔,若有似无地淡淡笑笑,“或许在这世上你还有亲人呢?”说着,抬手轻轻摩挲着子鸢后脑湿漉漉的发丝,“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做的这一切都是虚妄不值的呢?”
“人生苦短,你瞧西陆大晋萧家那群皇族,身份显赫,却逃不过百年诅咒——四十终到头,万岁难万岁。一朝天子一朝臣,四十轮转东西风。连帝王之家都活不过四十,我这种捡了一条小命的小百姓能随心所欲地做几件事,最后若能无憾而终,甚至比大晋皇族多活几日,那我这辈子可算得上是赚大了!”子鸢摇头笑道,“虽然我一点也想不起来我之前究竟是什么人,家住哪里,但是我庆幸之前我学的本事还在身上,至少这身武艺没有忘记半分,只要能帮上姐姐,就算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傻丫头。”苏折雪忍不住笑了出声,低头弯腰抱起了子鸢留在矮凳上的湿衣裳,不禁微微蹙眉,“你呀,最好每夜都来我这里洗个干净,不然再过几日,当心跟那些臭男人一样的味道了。”
子鸢不服气地道:“怎么可能?我可是最白净的那一个禁卫校尉了!你没瞧见其他校尉,平日晨练出汗,也不管手上干不干净,大手一抹,脸上又是汗水又是尘灰的,可邋遢了!”
苏折雪将她的脏衣裳放到铜盆中,含笑回头问道:“哦?那你呢?”
子鸢笑道:“自然是忍着不擦啊,等晨练完了,然后溜到没人的地方,拿出汗巾慢慢擦。”
“噗,若是不知道的看见了,还当你真是姑娘变的,如此秀气。”苏折雪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忽地,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子鸢伸出了手去,“拿来。”
“拿什么来?”子鸢愕了一下。
“自然是你擦汗的汗巾,难不成你要放在怀中,捂着发臭么?”
“怎会发臭?那可是姐姐你亲手绣给我的宝贝,我每日清洗之时可小心啦,生怕一个不注意便给弄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