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晚箫拂袖站起,将白巾放在一边,冷声道:“我不也是堂堂男儿,怎会特别?”
霍小玉梨涡一旋,“至少,瞧见我足底瑕疵,没有觉得兴致索然……”
至少,你方才有怜惜之意……
后面这句话,小玉没有说,只是定定瞧着云晚箫蒙着冷霜的脸,“云将军,你这千金一诺,小玉心满意足。”声音之中,带着一丝凄凉,她虽然在笑,却蛰得云晚箫心里酸涩不已。
云晚箫摇头道:“穿鞋不过是小事一桩,可是承诺珍贵,霍姑娘还是把铜钱收好,他日若遇险事,再命晚箫解围吧。”
霍小玉眨了下眼,笑道:“将军此话当真?”
云晚箫点头,“一言既出,岂有不当真之理?”
霍小玉似是得逞地笑弯了眉,“原先我也没打算用这一诺,看来本姑娘确实赚了!”
云晚箫面色俱寒,“那你方才为何要用此诺诓我为你穿鞋?”
霍小玉轻轻一笑,忽地凑近了云晚箫,眨了下左眼,“云将军不妨猜一猜,小玉为何要诓你穿鞋?”
这个女子……实在是……狡猾!
云晚箫倒吸了一口气,“我没那个心思猜。”
霍小玉得意地咯咯一笑,“将军不也趁机占了小玉的便宜?这一局,你我打平,等府宴完了,不如将军再与小玉斗上一局?”
云晚箫冷哼了一声,将头扭朝一边,“我不稀罕赢你。”
“可是我稀罕赢将军啊。”霍小玉笑意带着三分衅意,“将军可要多提防些,不然,当心又入了套,输得一败涂地。”
云晚箫听出了她的话中话,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眼——她虽出身风尘,但能在长安芳名远播,游刃与风流名士之间,依旧清白,她定是有些心思的女子。
“霍姑娘。”云晚箫郑重地看着她,忽然抱拳道,“多谢提醒。”
霍小玉索然无味地眨了下眼,“就这样被你识破了,可真不好玩了。”
只觉马车忽然停了下来,云晚箫咽下了本来想说的话,蹙眉瞧着车帘被掀了开来。
“王府已到,请云将军和霍姑娘下车。”
霍小玉悠悠开口,“今夜只需饮酒看舞,不该你的祸事,你是不会遇到的。”
云晚箫错愕地看着霍小玉,翕动的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霍小玉走在了前面,回眸对着云晚箫莞尔一笑,“希望今日献艺,将军能够记得长安霍小玉。”
这样的你,怎会记不得?
云晚箫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快步跟了上去,低声道:“霍姑娘,不要胡来。”
霍小玉苍凉地低声道:“我已胡来了一世,再胡来一世又何妨?”
“有我在,你休想胡来。”云晚箫虽然听不明白,但也知道不能让她胡来,于是往前走了一步,抢在霍小玉之前跳下了马车。等站定了,云晚箫伸出手去,对着霍小玉正色道:“我答应过你娘,会将你干干净净地带回去,所以,除了信我之外,什么都不要做。”
霍小玉瞧着她认真的模样,心头微微一暖,“莫非连车也不许下?”
“这……”云晚箫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说,怔愣之间,木立在了远处。
霍小玉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走下了马车,笑道:“那我就等云将军,干干净净地送我回去。”
十指一扣,匆匆分了开来,似是击掌约定。
云晚箫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迎上了立在府门前久候多时的定王府主簿徐枫。
“云将军,快请,王爷已设宴等候多时了。”
云晚箫应了一声,抬眼瞧了瞧天色,分明才是清晨,这府宴便已开席,看来定王爷倒也心急得很。
李益跳下了马来,看着云晚箫踏入了定王府,脸上浮起一抹喜色。
“李公子,请。”卫士长的声音忽然响起,李益点点头,跟着卫士长一起进了定王府。
王孙庭院,富丽堂皇。
定王李侗手掌长安三万禁军兵权,是近几年病殁的张太后之子,当今天子李豫的十三弟,长安府邸自然华丽得让人流连忘返,亭台楼阁,起伏不绝,沐浴在晨曦之中,竟让人觉得有些怔然,以为是到了皇宫御花园。
放眼当今天下,敢如此建造王府的,除了他定王李侗外,只怕再无第二人。
云晚箫脸上的笑有些僵硬,当初潼关之战,不过是定王与天子之间的一场对弈,定王刻意发兵不援,只为了囤积兵力,静观李豫是否能杀入长安。
若是潼关不破,他定王可以收拾李豫残局,在张太后的支持下称帝为皇,只是他没想到,区区三千商州子弟兵,竟能浴血冲破长安,坏了他的一盘棋。
若是定王可以早些发兵,或许爹爹也不会战死,三千商州子弟兵,又岂会所剩无几?